韩璃不是不好奇周承渊的事。
她每根头发丝、每个毛孔里都充满了对周承渊本人深深的求知欲，恨不得对他刨根问底个遍。
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就像妈妈以前不允许全家触碰她的衣柜一样。
妈妈当时告诉韩璃，就算是关系再密切的一家人，也有不想给家人打开的柜子。
只能等有一天，他自愿把柜子打开，韩璃才有资格去看。
不越界，是人与人相处最基本的原则。
她吸溜着第三杯奶茶的时候，周承渊洗好澡出来了，嘴唇终于恢复了血色，眉目深邃气质清冷，重新变成了那个仿佛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不过，刚才躺在车里的那副病娇样，韩璃也很喜欢，似乎格外好推倒。
咳。
韩璃移开目光，搅了搅杯底的红豆。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周承渊坐在沙发上，舒展着身体。
韩璃戳着红豆，没看他，“问你什么？”
“就是，我的一些事，你就不想问吗？”周承渊说。
韩璃依旧没抬头，“你要是想说，自己会说的，不用等我问你。而且，刨根问底这种事，太越界，会招人讨厌的吧。”
周承渊轻轻笑了笑，就算韩璃刨根问底，对于她，自己还是不会讨厌的吧。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片刻后说，“我十岁那年，学校组织秋游，和同学捉迷藏，我躲在了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韩璃虽然手下戳着红豆，可注意力已经被周承渊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我藏得好好的，一起玩的朋友都被陆续找到了，我依旧没有被发现。找人的朋友终于发现了这个工厂，走了进来，我怕被他看到，往工厂更深的地方走了进去。那里异常的黑，细细的灰尘漂浮在半空中。我在两台机器中间躲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蹭着钻进去后，手就摸到了身后，摸了黏糊糊的一片，扭头发现双手沾了满满的血。”
韩璃看向他，“什么啊？杀人啊？你不会看到什么……”
“不是，”周承渊摇摇头，“那个工厂藏了很多新鲜动物和鸟的尸体，有些剥了皮，用粗布单子盖着，恰巧那天就被我撞见了。现在想想，应该是个秘密贩卖野味的窝点。不过当时我不知道，满眼看到的都是狰狞可怕的尸体和血迹，吓得我出了工厂就口吐白沫晕倒了。”
韩璃看着周承渊的眼神变得可怜巴巴的。
周承渊笑了笑，“再醒来就住院了，惊吓过度。不过当天就出院了。出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黏糊糊的动物们的血，不洗干净不行。”
“你当时肯定吓坏了！”韩璃说。
周承渊垂下眼，“还好吧，那天发生的事我已经记不太清了，都是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但是双手沾满了血的触感，到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很真实。洁癖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的。”
“那时候也像现在这么严重吗？难受起来会……”韩璃小心翼翼地问。
周承渊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是吧，怎么说呢，反正大概就这样吧。”他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出发去我家吧，爷爷奶奶应该已经等着了。”
他故意绕开了这个话题，不想再细说下去了。
韩璃没有注意到他的隐瞒。
她撕开奶茶的封口，把红豆尽数倒进嘴里，“你刚才洗澡的时候我把妆改了改，不那么浓了，是不是看起来很小清新啊？”
周承渊勾起唇角，“你喝这么多奶茶，晚上吃得下饭吗？”
“怎么吃不下？喝奶茶的胃和吃饭的胃不是一个，你懂不懂啊！”韩璃白了他一眼。
周承渊点点头，“哦，原来你是头牛啊，有好几个胃。”
“你才是头牛呢！死犟牛！我告诉你，别想蒙混过关啊，刚才推我那一下，我脑袋到现在还疼着呢！”韩璃故作不爽地揉了揉后脑勺。
周承渊搓了几下手掌，趁还温热的时候，盖在了韩璃的后脑勺上，“对不起，都买奶茶赔不是了嘛。”
“这算什么啊！还是我自己去买的。”韩璃撇撇嘴，“我告诉你，不管以后怎样，你都不能像先前那么推我，太过分了。要是我哪天不让着你了，随便一抬手，吃亏的都是你。到时候伤筋动骨一百天都是小事，万一分分钟让你残疾了，我可不负责！”
周承渊好脾气地笑着，“嗯，我错了，下回再也不会了。”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然下回有你的苦头吃呢！”韩璃蹦起来指着周承渊的下巴威胁道。
酒店离周承渊爷爷家有一段距离，等到达目的地后，天完全黑了下来。
周爷爷家地处长川正府大院，楼房虽然老旧，但相当气派，在昏黄的路灯下，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周承渊按下三楼的门铃，很快大门就弹开了。
家属楼还是楼梯房，每栋五层，没有电梯。但楼里打扫的敞亮干净，也没有随意丢置的杂物。
“我爷爷是以前长川的市委书记，不过退休很多年了，他一直不肯搬去别的地方，总说就算退休了，也要勤勤恳恳简洁朴素，不要落了别人口实，我有时候觉得他是个过分爱惜羽毛的人。”周承渊小声说，“上去之后轻松点就好，反正爷爷你见过的。”
“哇，不得了啊周教授，想不到你还是官三代呢！怪不得觉得你有种说不出的霸气！”韩璃不忘拍几下马屁。
周承渊笑了笑。
等走进周爷爷家，看到笑意盈盈的两位老人时，韩璃才突然发现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所以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见家长”的？！
“爷、爷爷好，咱们又见面了！奶奶您也好！”已经顾不得问周承渊，韩璃先开口面带灿烂笑容地打了招呼。
“嗯，你好啊，小韩。”周爷爷淡淡一笑。
“你就是小韩啊，这么好看啊！哎呀，快进来快进来，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拖鞋！”韩璃猝不及防地被周奶奶一把拽进了屋里。
地上放着一双非常可爱的粉色兔子造型的棉拖，虽然码数肯定大了，但应该是奶奶口中“专门准备”的吧。
周承渊揶揄，“哪儿是专门准备的？别听她的，这鞋在家里放了有十年了。”
“哦，这样啊。”韩璃笑着点点头。
“那怎么了？本来就是给你以后女朋友准备的，谁知道准备了十年，你还是光棍一条，怪只怪你不讨女孩子喜欢，长这么大连女老师都没上过门！”奶奶白了周承渊一眼，满眼欣喜地看着韩璃换上毛茸茸的兔子鞋。
韩璃好想哈哈大笑，可是她命令自己要忍住。
周承渊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玄关。
韩璃偷偷打量这所“高官住宅”，房间不大，应该是两室一厅，全木制装修，整理的十分干净。阳台满是花花草草，客厅挂着几幅字画，还有一小缸金鱼。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装饰了。
字画应该是周爷爷自己的作品，因为两人的卧室里，隐约能看到毛笔架和一摞宣纸。
果然一家子的爱好都风雅别致，跟本人的气质非常符合。
周奶奶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好像是今天起床就开始准备的，而且家里没有照顾起居的保姆阿姨，全靠她一个人。
“太麻烦你们了！周承渊都没提前跟我说，要知道您做了这么多菜，我应该早早就过来帮忙的！”韩璃说的是实话，“我很会炒菜的！我家里也有奶奶，我很喜欢帮她的！”
“哎哟，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啊？长得又好看嘴又甜，干嘛看上承渊啊！”周奶奶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咳。”好、好直白的问题。
韩璃呛到了。
“那个……就……就那么，不知不觉……咳……”
虽然韩璃日常大喇喇地各种表白周承渊，但遇上这么直白的问题，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没想到，周爷爷那么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竟然娶了周奶奶这么直率活泼的一位妻子。
还真是，很互补啊……
这么想想，她跟周承渊也很互补嘛。
而且有家族选择的影响，他们看起来可能性更大了耶！
周承渊不知道韩璃这丫头又开了什么脑洞，表情暗喜的十分诡异，他清了清嗓子，及时制止她的妄想，打断道，“都说了我们这次回长川是有正事的，您别总往一些不着边的事上想，好不好？”
“哪里不着边？我觉得小韩很好嘛！”周奶奶傲娇地撅起嘴，“小韩，我们承渊好不好？”
韩璃的喜悦已经在脸上盛不下了，周承渊真怕她下一秒就从饭桌上跳起来，“特别好，非常好！”
“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哪儿来这么多话。”周爷爷微锁双眉，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周奶奶不再多说什么了，但她端起饭碗前，朝韩璃这边瞄了一眼，眼神中写满了“我同意你们原地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