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爷爷冷着一张脸感觉凶巴巴的,但席间的气氛有周奶奶调动,韩璃完全不觉得拘束。
而且周爷爷她先前见过,她也知道他性格本就如此,并不是刻意针对自己。
吃完饭,韩璃欢天喜地地帮周奶奶收拾碗筷,就算周奶奶一再强调不需要她帮忙洗碗打扫,她还是坚持陪着奶奶进了厨房,站在一边跟她聊天。周承渊本来也想帮忙,被韩璃推出去陪他爷爷了。
周爷爷泡了茶,和周承渊待在客厅里,沉默了一阵,他说,“你去见过顾训了吗?”
“还没有,”周承渊抿了一口茶水,“这次没时间去见老师了,您也别告诉他我回来了。”
“知道了。”周爷爷颔首,“他很惦记你,至少半个月会打一次电话过来,逢年过节也会上门,你不要因为走得远,就跟他疏于联系了。”
“我知道,”周承渊说,“前不久我们还通过一次电话,老师他很关心头面的事,还时时提醒我注意安全。下回吧,下回来了长川我肯定去看他,这次回来时间太紧了,就不过去了。”
“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周爷爷朝厨房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你跟小韩,怎么回事?”
周承渊一怔,端着茶盅的手停滞在半空,垂下眼,“什么怎么回事?”
“感觉你们关系,不简单啊。”周爷爷喝了一口茶,眼中透出一丝八卦的意味。
周承渊也要呛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她妈妈和头面有关系,跟着我和鸿超查案子的。鸿超不方便跟着我到处跑,她就陪我来了,保护我。”
“是吗?”周爷爷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我听说你们住一起。”
“……您能不能别听话听一半啊?”周承渊觉得自己要吐血了,“我们去调查黑市,伪装成情侣,做戏要做全套,总不能露出破绽,分开住什么的我也担心她的安全。”
周爷爷端起茶杯再次幽幽喝了一口茶水,咂咂嘴,“你紧张什么?小韩这个孩子我觉得挺好的,人机灵又懂事,虽然奶奶那个样子,但是又不跟她奶奶生活嘛,你也老大不小了……”
“爷爷!”周承渊提高声调打断了周爷爷,他烦躁地站起身,“我没法跟您聊了。”
“你干嘛去?”周爷爷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洗手!”
周奶奶想找周承渊小时候的照片给韩璃看,独自一人去卧室找相册,把韩璃一个人留在了周承渊的房间。
房间不是很大,放下单人床、书桌和书架后,就不剩多少空间了。
和一般男孩子的房间不太一样,周承渊房里有很多鸟的元素,韩璃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贴着两张翠鸟的海报,桌上放着翠鸟的毛绒玩具,连笔筒里插着的笔也有鸟的印花。
笔筒旁放着一张裱在摆台里的照片,是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小男孩完全就是缩小版周承渊的样子,眉眼清秀冷情,可唇角向上勾起,看上去心情很好。
“啧啧,果然大祸害小的时候也是个小祸害,长着一张早恋脸。”韩璃小声念叨了一句。
旁边的中年男人戴着那个年代特有的金丝框眼镜,身材偏瘦,不算很高,书卷气浓郁。他把周承渊揽在怀里,闲着的那只手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大拇指,笑开了花。
韩璃猜测着男人的身份,放下摆台打量房间其他角落。
床头的空隙中放着一把吉他,被琴套罩着,落了一层灰,琴套上也有一个卡通鸟的贴纸。
“这个人,上辈子是鸟精吗?生活有点太无聊了吧。”韩璃嘟囔着,拉开椅子坐下,书架最下层的一只手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十多年前老款的翻盖式样,外壳因为长期使用有些磨损掉漆,韩璃拿过来摆弄了几下,发现竟然还能开机。
似乎一直有人在给这支手机充电。
韩璃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东张西望一番,确认周围没人,开始翻手机。
十几年前的东西,随便看看不算窥探隐私吧。而且又不是她故意翻出来的。
韩璃窃笑着翻开“影音播放”的选项,“会不会有少儿不宜的画面啊?毕竟是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啊。”
她这么想着,脸红了起来。
完全没有韩璃YY的18R,翻了几个视频,竟然也全都是鸟的!
鸟在喝水、鸟在整理羽毛、鸟飞。
一群鸟中间,夹着唯一一个吉他入门的教学视频,只有短短五分钟。
我的妈,韩璃翻着翻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家伙还真是,表里如一长情的可爱啊。
她甚至都开始幻想周承渊上课开起小差,偷偷翻出手机看一群鸟飞来飞去视频的样子了。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几个视频之后,是几张像素不太高的照片,有爷爷奶奶的影像,有三人的合影,还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跟摆台里的是同一个。
手机里的照片中,周承渊大了很多,应该已经十六七岁了,两人坐在一个明显不是中国餐馆的地方,吃意大利面,对着镜头都很开心。
之后的几张都是周承渊跟这个男人的合照,两人一起去了动物园、去了植物馆,背景里是形形色色的外国人,证实了韩璃的猜测。
“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喝茶吗?”周承渊的声音打断韩璃的思绪。
她慌忙把手机合上,背着周承渊放回书架,“没、没干嘛,奶奶说去找相册我们一起看。”
“奶奶真是。”周承渊走进房间,坐在**,“老照片,没什么好看的。”
“谁说的,老照片才好看呢。”韩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目光移到桌上的摆台,想了想,拿起来,“这个人是谁啊?你爸爸吗?”
周承渊一顿,接过照片,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不是,是我老师。领我入门鸟类研究的人。”
“诶?”韩璃觉得不可思议,“你这么早就开始研究鸟了?”
周承渊把摆台放回原位,“没有,那时候在他的影响下喜欢鸟罢了,系统学习是我出国后。我读大学很早,十五岁就去了荷兰,在瓦赫宁根读书。”
韩璃想到了那几张在国外的合照。
“虽然这么问有点唐突,但是我真的很好奇。都没有听你提过父母的事。”韩璃还是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
周承渊沉默了半晌。
好像并不是因为不高兴,而是在思考要从何说起。
韩璃耐心坐在一边等他开口。
“我父亲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因为实验室事故,他是生物化学研究方向的,听说是实验室爆炸,没逃出来。”周承渊的神情非常平静,“我是遗腹子,当时我母亲才怀上我三四个月吧。我没见过他一面,都是听人说或者看照片。我母亲本来不想要我,在我爷爷的再三恳求下,才同意生下我,当然我一直很理解她,作为一个丧夫的单身女人,确实要承担很大的生产风险。
“生下我之后没两年,我母亲就改嫁了,目前在日本生活。我们每年会联系一到两次,就是例行的寒暄问候。她现在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已经都工作了,说实话,我们就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虽然我内心十分感激她生下我,但确实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了。
“我是我爷爷奶奶和我老师带大的,我老师是我父亲的同门,我父亲没结婚的时候他们就是很好的朋友,经常来我家作客,我父亲去世后,他也一直将我视若己出。我一直觉得生物重情感淡血缘,比起父母,老师才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人。”
韩璃听完后,站起来,走到周承渊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
周承渊笑出声,“干嘛?家庭的组成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是父母子女这样的排列方式。”
“我知道……”韩璃装作没看见他泛红的眼底,低声说,“对不起啊,你书架上放着个旧手机,我偷偷看了里边的照片了……”
周承渊站起身,“哦,原来是为了自己偷窥觉得不好意思啊。”
韩璃咬着下唇笑了笑,“话说,你还会弹吉他啊?”
周承渊看向床头的吉他,“其实不会,我就学了几天,太难了,放弃了。”
“骗人!你弹一下嘛!十五岁就上大学的学霸,还会嫌吉他难?齐南说吉他可简单了!”
周承渊短促一笑,“是吗?那你找齐南给你弹去吧。”
“我才不要呢!”韩璃把吉他拿起来,打掉上边的浮尘,“我就想听你弹,来来来,试试嘛!我想听。”
“试什么啊。”周承渊嘴上拒绝,手还是伸出来接过了吉他,“我连调音都不会,真的都忘光了。”
周承渊刚摆好造型,韩璃马上掏出手机,麻利偷拍。
超帅的,就算什么也不做,抱着吉他摆个造型,也能秒杀一大群人了。
“啧,偷拍狂啊?”
韩璃猛摇头,“是偷拍周承渊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