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鸿超干笑一声，“你把这群人想得也太过于手眼通天了吧，这可是刑警大队，他们难不成还能进来明目张胆把你杀了？我问你，关于王海祥这个新靠山，你还知道些什么？”
林煜文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了。他嘴挺严的，而且，一开始我以为他在吹牛，所以没细问。”
许鸿超点点头，“前段日子，就是你进来之后，W市新开的那家孔雀繁育基地被人举报了，如果按你的话说，这个基地的背后老板是王海祥，那是谁举报他的？”
林煜文想了想，“可能……只是可能啊，是我手下一个小弟。”
“你手下？”许鸿超不可思议地提高声调。
林煜文尴尬地笑了笑，“嗯，虽然拘留期间不能有人探视，但我想应该是我那个小弟做的。那孩子父母死得早，小学毕业就出来混了，后来被我捡了，一直跟着我干，我身边也确实只有他是真的向着我，也为我拼过几次命，我还在外边的时候常说想帮我弄死王海祥。”
许鸿超不理解这种站队，只觉得好笑，“你还挺感动？”
林煜文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确实有些感动吧，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只认利益，几乎没有交心的朋友。”
周承渊没心情听他说这些话，冷着脸起身离开了。
许鸿超也知道今天暂时问不出别的了，终止谈话，“行了，你回去歇着吧，关于那个新靠山，你再仔细想想，今天先这样。”
许鸿超跟着周承渊出来，走到室外，“你怎么了，早上就觉得你心情不太好，有事？”
“没有。”
“林煜文交代的这些事，你怎么看？”许鸿超问。
周承渊目视前方，声音凉得像冰，“没什么想法，你们跟长川那边交涉吧。”
许鸿超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但说不出哪里怪，他抿了抿唇，“行吧，虽然长川警方肯定会跟你对接的线人兜底，但以防万一，你回去后把这件事也告诉一下那边。”
“知道了。”周承渊抬腕看了一下表，“我先走了，还得去接韩璃。”
没等许鸿超回复，他就径直准备离开。
“那个，承渊！”许鸿超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周承渊微微侧过头。
“你确定，你没事吗？”
周承渊勉强笑了笑，“没事，最近太累了吧。”
“不然，你让小璃过来吧，咱们下午一起吃个饭。”
周承渊没说话，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满屏都是未接来电短信和未读信息，皆来自韩璃。
他心里咯噔一下。
尽管知道审讯室屏蔽信号，他进入前还是提早静音了手机，以防万一。这期间一直没有拿出来看一眼。
韩璃很少搞电话轰炸这一套，要是他不接电话，她最多也只打两个，不会频繁来电。
周承渊赶紧回拨过去，那边迟迟无人接听。
“怎么了？”许鸿超问。
周承渊说，“韩璃给我打了很多电话，还发了语音请求，她很少这样的。”
说着，他又拨去了电话。
那边依旧无人接听。
“你别着急，可能现在手机不在身边，你不是说她在家吗？打她家里试试？”许鸿超安抚他的情绪。
周承渊翻出韩璃家中的电话，深吸一口气拨出。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却不是韩璃的声音，是个老人。
周承渊微微一怔，“韩奶奶您好，我是周承渊，请问韩璃在家吗？”
可能没想到会是他打来，对面也愣了一下，“哦，小周啊，小璃不在啊，她早上就出去了。想着她一直没回来，还以为她去找你了呢，你们不在一起吗？”
“她去哪里了？”周承渊顾不上回答韩奶奶的问题，直接问。
韩奶奶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去他爸爸一个朋友家里了，问点儿话，具体她也没跟我说。她爸爸现在在店里，不然你问问她爸爸吧？”
“不用了，谢谢您，我再联系她看看。”周承渊道过谢，挂上了电话。
他再次给韩璃拨去了电话。
悬了几天的心，在今天彻底慌乱起来。
持续了十几秒的嘟声后，那边终于接起了电话。
“周承渊！”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周承渊长长舒了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腿软了。
“你在哪？”
“我在去刑警大队的路上，现在在出租车上。”韩璃说话有点吞吞（无语）吐吐，“还有大概五分钟就到了，去了我再跟你们详细说吧，一两句的电话里也说不清。”
周承渊努力克制着杂乱的呼吸，“你还好吗？”
韩璃愣了愣，“嗯……还好，你等我过去再说。”
挂了电话，周承渊感觉眼前一黑，是精神过于紧张后出现的短暂眩晕。
许鸿超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你、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小璃怎么说？”
“她在过来的路上了，说有话跟我们说。”
“那你先进来歇歇吧，你脸色好差。身体不舒服吗？”许鸿超把手搭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周承渊摆了摆手，挣脱他，“我真的没事。我在这儿等着她。”
“可以我对你这十年的了解来看，承渊，你现在有事瞒着我。”许鸿超的声音很轻，但他确信，身边的人一定是听到了。
但周承渊什么话都没说，定定站着，看着刑警大队正门对着的那条马路。
五分钟比周承渊想象的还要漫长，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门口终于驶来一辆出租车，稳稳停下了。
他三两步小跑到出租车前，等韩璃开门出来，单手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
“承渊……哥……”韩璃跌进了他的怀抱，有些茫然。
周承渊的心跳十分剧烈，喘息声微微发抖，连抱着韩璃的那只手臂，也是抖的。
韩璃伸手牵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发现它冷得像一块冰。
“你，怎么了？”她轻声问。
周承渊没有说话，缓了缓，松开手，“我……”
他看到了韩璃额角一大片的擦伤，还有沾着血的手背，和脏兮兮、袖子蹭破的棉外套。
她似乎还哭过，脸上是脏脏的泪痕。
“你……发生了什么？”放下没有一秒钟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韩璃看到了远处站着的许鸿超，她僵硬地笑了笑，牵住周承渊的手，“不要站在这里说，先去找鸿超哥。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慢慢说。”
“你的伤口……”周承渊那副担忧的表情，委屈巴巴的，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韩璃笑着安慰他，“我没事，有些重要的事我务必要现在说。”
她拽着他走到许鸿超面前，来不及解释伤口的事，三人一起去到了刑警大队的活动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更像是一间装修精致的咖啡馆，但现下里边一个人都没有。
“这地方僻静又安全，平时大家都在这边放松，我跟上边请示过了。在这里说吧，怎么回事？”
韩璃跟他们说了去见钟叔叔，问到了王海祥年前回到安城的信息这两件事。
“我想到王海祥可能已经见过承渊哥了，慌得不行，就赶紧从钟叔叔家跑出来了。没想到，在小区门口，差点被车撞了。”
“什么？！”周承渊下意识一把抓住了韩璃的手腕。
韩璃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为了躲那辆车，我把额头蹭破了，衣服也破掉了，那车似乎不是失控，是假装失控故意追着我跑，终于撞上了人行道上的石墩，才彻底熄火停了。
“我当时头太痛了，没顾得上去看撞我的人是谁，等缓过神，那人已经弃车跑掉了。直觉告诉我，就算对方不是王海祥，也一定是他找的人！”
许鸿超蹙紧双眉，“报警了吗？”
“有人帮我报警了，交警也看过现场了，不过车子的刹车完全坏掉了，其实并不能排除对方刹不住车慌不择路的可能，毕竟以前也有很多类似的案例。而他弃车逃跑的动机也可以解释为是一时头脑发（难道我写发冷吗？）热，害怕被处罚。”韩璃说。
许鸿超点点头，“是啊，确实过往有很多这样的案子，不能仅凭借这两样就咬定对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现下只能等调查结果出来了。不过我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就已经查到了肇事车辆，车上也有指纹，对方已经接受传唤了，应该今晚……”
“你为什么这么冷静？”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承渊，突然开口。
韩璃和许鸿超都愣住了。
“啊？”
“我是说，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周承渊的声音陡然提高，回头激动地看着韩璃，“你差点出意外啊！你差点被车撞了！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
韩璃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其实，也有点怕，我都哭了……但是，哭没有用啊，谁都不在我身边……而且，现在关键是要查到真相……”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真相比命还重要吗？！我说过多少次，我去接你，我去接你！我去接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家？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周承渊屈身站起来，近乎歇斯底里地吼着，他的眼睛有点红。
连许鸿超都没有见过的周承渊，这样激动的、不克制的、歇斯底里的周承渊。
韩璃吓了一跳，被他吼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被吓哭的。
周承渊一顿，有些无措，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瞬间是为什么要发脾气，又是为什么会对着韩璃大吼大叫。
这明明不是他。
他早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这样不受控制了。
“我……”他喉间一哽，嗓子有点干，“对不起……”
“没……”
他突然一把抱住韩璃，用力到让人觉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