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虞话音一落,除了江有汜,其他几人同时惊讶地看向了他。
徐管家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那是八十年代初的事了,这么一算,面前的这些小年轻都该没出生才对,最后他不确定地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陆无虞点头。
“那他现在在哪里?”徐管家的语气显得很迫切。
陆无虞摇头。
“你不是说认识他吗?”徐管家气急反问。
“我从没有见过他。”陆无虞无奈回道。
“这是什么话?”徐管家被面前的年轻人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认识他怎么会没见过他?”
“他是我爷爷,但我没见过他。”陆无虞只得道出真相。
陆无虞话音刚落,徐管家忽然大笑了起来,然后不管四人的注视,直接冲出了室内,跑向了大海。四人觉得诧异,匆忙也跟了出去,却见徐管家在沙滩又是叫又是跳,好似疯魔了一般。
几人对视几眼,都不清楚目前是个什么状况。观察了一会儿,见徐管家始终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江有汜担心地问:“他会不会是突发癫痫?”
他们四人没有一个是学医的,虽然不确定徐管家是不是癫痫发作,但都确定必须让他冷静下来,最后陆无虞决定自己出马,时战见状也要求一同去。然而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徐管家一脸笑意地回来了,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照片也看了,合同该签了吧?”徐管家扔了凉拖,赤着脚朝回走,走到几人身边时,他忽然道:“待会儿暴雨就来了,今天就别走了,费用就当是签合同省下的香槟,免了。”之后也不听几人的答复径直回了别墅。
此时的徐管家和他们刚登岛时见到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就这么“被决定”留宿了,江有汜听得有些发蒙,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跟陆超然有什么仇怨?
几人重又回到会议桌前,徐管家见几人坐好后,清了清嗓子道:“合同签好后,我就跟你们讲讲,我经历的‘沉船案’。”陆江厉三人彼此对望,最后还是决定签了,显然这合同不签,这徐管家是不会松开乌鸦嘴中的那块肉的。
徐管家接过三人递过来的合同,每一份都签了三个名字,他感觉很满意,最后他掏出了一张二维码,摆在了他们面前:“鉴于你们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我这里为你们友情提供扫码转账。”
既然合同都签了,这钱是迟早要付的,只是就这么付了,好像太受人摆布了。陆无虞忽然按住了二维码道:“不如你先跟我讲讲我爷爷为什么来这岛上吧?让我先看看你这信源的可信度。”
“你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好,我跟你讲。”说罢,他直接在几人对面坐了下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爷爷,是在八十年初,他出现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他来,倒是他一眼认出了我。我拿出当年我们几人的合照给他看,他当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我问他原因,他就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跟‘沉船案’有关?”陆无虞问。
“是否有关,就看你们的判断了。”徐管家又用眼神瞅了瞅二维码,陆无虞无奈只得转账,看到这么多个零,他一阵心痛,感觉被生生削走了半套房。
听到到账的提示音,徐管家眉开眼笑,按铃吩咐之前的那个妇人准备晚餐,就开始给几人讲故事,听到后来,几人慢慢发现讲的是陆超然的前半生。
一个有着十足江湖气的画家,年纪轻轻时就遇到了平生最为崇拜的几个人,而且能跟这几个人一起干一番于国家于民族都有利的大事,他分外自豪。
这一干就是十年,东西奔走、无有怨尤,然而国人的揣度、国外的凶险,都让几人精疲力尽,最后他提议回归故国。然而就在他们动身回国之际,国内外新一轮的风暴也在酝酿之中。
他们没有退路,只得背水一战。他们选择辜负国人而守护民族,他们隐有无尽的苦楚却无处诉说,他们被时人痛骂却无以辩驳。他们最终四散飘零,如这浮云散去,他觉得愧对兄长,就离家遁世,一生都在寻找他们的踪迹,一生都在用力挽回。
徐管家讲的故事并没有透露什么新线索,与那大半套房子相比实在有些亏,所以陆无虞继续追问:“他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不被世人理解的事?”
“对,那就是这四人的秘密!”徐管家露出了一个知情者才有的笑容,“当然这也是我报价的底气。”
几人听到这话气急,这徐管家怎么越来越无耻了。
“世人以为船只来过一次,但这天下除了他们四人,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除了沉船那次,此前他们至少来过三次。”想到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他才终身被困在岛上,他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什么意思?”几人不约而同地反问。
“以前浮云岛就是个荒岛,除了偶尔路过的渔民会来岛上歇脚外,没有人来。我天生地养,后来跟着人出海,遇到台风他们都死了,就我一个人抱着块船板飘来了这里。
从此我就在这儿住了下来,船第一次来不曾上岸,只绕着岛环行一圈就离开了;第二次他们上岸了,当时我躲了起来,没跟他们碰面;第三次我发现有两只船在这附近;第四次船沉了,我把他们救了上来。”
显然他们这几次行动都是有目的的,由此是否可以判断这次的沉船不是什么意外?而船中的文物是否真的尚存于世?最关键的第三次发生了什么?其中都是些什么人?沉船的状态是什么样的?既然已经付费,陆无虞自然不会把这些问题埋在心底。
“船每次都是傍晚或深夜过来,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我记得他们的声音。后来我救下他们,其中三个男人就是第三次在两只船上说话的人,他们说的安排我当时并不太清楚,但这么些年我也猜出了大概,沉船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凭我多年的海上生活经验,虽然当夜的风很大,但船沉的状态与正常被风浪摧毁的明显不同。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包括被我救下。”说到最后,徐管家的声音竟有些悲哀。
既然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那么他们带回国的文物到底去了哪里?他们回国遭受的一切是否都与这不知去向的文物相关?他们宁肯忍受非议,也不肯说出真相,到底是在恐惧什么?
“沉船案是怎么传出去的?”如果单纯通过四人传播,可信度是很低的,那么几人遭受的非议恐怕也远不止于此。
“第二天有船从这附近经过,他们让人带话回去,之后陆续有船队来这里,这些人就成了早起的传播者。四人离开后,我偶然发现之前来过的那些船队都是厉家的经商船队,所以之后的流言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这是怎样的一群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将自己也算计进去。
“他们在岛上呆了多久?”陆无虞又问。
“他们是在农历年前夕离开的,我们一起在岛上生活了一周左右。”
“期间有谈论沉船相关的事情吗?”
“他们每晚都围在一起写写画画,我不懂这些也没参与。”
“有提到特别的人吗?”在陆无虞看来他们四人常年在外国,想把东西带回国又不想让世人发现,没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国内人接手,他们是不会放心的。
“我只听他们说到过一个人名,好像是叫怀礼,姓什么我至今没查到。”
“怀礼?”一直未曾开口的厉秋节忽然打断了两人的一问一答,几人同时望向了他。
厉秋节这才说道:“我曾听我爷爷提到过这个人,但我确定他们并不熟悉。”
“难道你也是……”徐管家话没说完,但厉秋节明显知道他的意思,然而他生性在与人交往上有些洁癖,徐管家的一些敛财手段在他看来实属下流,以致他几乎全程不发一言,对他的提问更是当做没听见。
徐管家见状自知讨了个没趣,道:“合同也签了,该说的都说了,这里没我说话的份了。”说罢,一甩手出了别墅。
直到徐管家消失在视线里,陆无虞才开口对厉秋节道:“当年的四人都已经找到,显可易见第四人就是刚才那张照片里的女士,以她所站的位置和我所知的信息来看,她应该是江雪村的夫人伊春水。”
对于这个判断,江、厉都没有意见。
厉秋节知道陆无虞说这话的意思,这是要他兑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