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回深笑吟吟的点点头,戴上了老花眼镜,整个人都显得慈祥又精神抖擞,他似乎戴上眼镜后,才发现安然的表情有些怪异。
“安然,你怎么了?”白回深敛了笑容,脸色凝重的盯着她。
“哦……”安然有意的躲避了一下眼神,扯着嘴角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您突然去找林教授,我有些奇怪。”
白回深呵呵一笑,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安然的肩膀,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了:“安然,你是不是认为,因为林钊犯错的缘故,我就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安然的确有过这种想法。
白回深是一个对犯罪心理研究研究抱着极其认真和重视的人,对他而言,心理研究是一片不可玷污的圣土,是神圣而信仰般的存在。
他也常告诫自己的学生,从事犯罪心理研究,很容易误入歧途,所以一定不能走捷径、耍小聪明……
他这样的教授,怎么能容忍林钊进行这样毫无人性的研究?
所以安然一直认为,纵然白回深知道林钊是一个很好的研究对象,也没有亲自对他进行研究,而是将他划分在了安然的研究对象名单里。
“您不会让这样有代表性的研究对象沉寂在监狱中,”安然却表示理解,她转过头对着白回深笑了笑,“白教授,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哦?”白回深似乎有些诧异她的反应,但只是一瞬间的震惊便恢复了常态,一边微笑着一边走了回去,“与市局的案子相关的人吗?”
安然点了点头。
白回深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握在一起相互揉捏着,表情有些凝重。
半晌之后,他将头抬了起来,拧着眉毛对安然说:“安然,我觉得,你因为查案耽误了学业和研究进程,而你将来并没有打算做一名警察,这样下去对你来说有弊无利。”
“白教授……”安然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回应,“您之前不是很支持我帮助市局查案吗?而且,这对我的研究也会有帮助。”
还没等白回深回答,安然就再次开口:“白教授,您认识林志吗?”
安然清晰地看到白回深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虽然很短暂,但完全能够看出,他认识这个人,而且这个人对他而言还不一般。
“白教授!”安然立刻坐不住了,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林志是林教授的养子兼助理,他是最像林教授的人,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回深依旧没有开口,他的眉毛越拧越紧,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安然并不知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从知道有林志这个人存在起,甚至从她画出来的画像越来越接近林钊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怀疑,她经手的所有案子,是不是就是一项关于犯罪心理的研究,所有的人都是实验对象,孙楚、颜秦章、慕嫣、甚至……她自己。
她一次又一次的打消自己这种想法,因为安然一直相信白回深,就算林钊不对她说实话,白回深也不会,他重视研究,也尊重真相,可是他却隐瞒了安然。
“为什么?”安然觉得鼻子发酸,痛苦的坐了下去,“白教授,您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关于这个实验?”
白回深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其实,在你查出中医院谋杀案的凶手时,我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接连几件因人格障碍与暗示有关的案子,都让你撞上了?”白回深用手指轻轻扣着桌子,“但是我不确定,真的有人会进行这样一个实验。”
“您知道这个实验?”安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更加吃惊。
“不……”白回深摇了摇头,像是要极力撇开与这个实验的联系,“那不一样,在七年前,包括我和林钊在内的研究团队的确提出过关于人格障碍犯罪率的研究,但当时并没有考虑到心理暗示的成分,当然,我们所理解的那种浅层次的暗示,比如不经意的刺激不算,像孙楚这样,对他进行专业的诱导,并不在计划之中。”
“你等一下。”白回深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向了后面的书架,从堆满各种专业书籍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弗洛伊德的《超越快乐原则》,从他把那本书抽出来时安然就发现了,那本书中间有一些缝隙,里面应该是夹了什么东西。
果然,白回深的目的也不是给她看这本书,而是拿出了书里的东西,一个很薄的本子,递给了她。
“这是当年的初步研究计划,只是对患有人格障碍的患者进行跟踪调查,包括他被刺激等各项动态,再结合已经犯罪的犯人进行统计,”白回深说着,叹了口气,“不过安然,你应该明白,人格障碍在不严重的情况下,并不会轻易引起犯罪,而严重的一般都在监狱或者精神病院了。所以,这个实验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果,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安然看了那份研究计划,的确如白回深所说,里面并没有加入心理暗示的成分,这个实验的初始计划是非常合理的。
“这么说,是林教授和林志后来私自改变了研究方法,用心理暗示的方法促使人格障碍患者犯罪?”
“我也只是猜测,直到地狱之门案件了结,我才知道他真的在做这件事,不过我一直认为,这件案子后,林钊的实验也就停止了。”白回深再一次重重的叹息,安然听得出来他并不是装的,他的叹息中带着懊悔,带着惋惜,甚至带着深深地自责。
“您有过猜测?”安然的语气有些怪异,“所以地狱之门案的时候您暗中帮助了我,白教授……您对这件案子这么敏感,是不是也曾经想到过,用心理暗示的方式,可以让整个实验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虽然安然有些责问的意味,但白回深却并没有怪她,他只是自嘲的摇着头笑了笑,反问一句:“安然,你真的这么认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