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品君用抛光棒把指甲磨得光滑,再细心为指甲涂上色彩。她满意地看着新买的O.P.I藕色指甲油,完全衬肤又带有高雅的时尚感。怕指甲油不易干,特意在涂之前把它放进冰箱冷冻柜冰几分钟,涂上去时油彩透过指甲沁入的冰凉,为这仍算高温的秋季带来剎那的凉爽。

她瞄了眼前正播放不下百次的《唐伯虎点秋香》,又将目光移向瘫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乐道的林炜。她无奈地闷叹,阳光明媚的假日却要泡在家里看电影台,感到无聊至极。

“你有想要喝什么吗?”她收起指甲油问。

“没有。”林炜头也不回。

品君白了他一眼,径自走进开放式厨房把指甲油丢进冷冻柜,再从冷藏室里取出冷得透凉的瓶装水果茶饮料。

小凤从房间走到厨房,见到品君呆愣一下。

品君见到小凤无精打采的模样,想必也很无聊吧,之前那女人假日是怎么打发小孩的?品君没有孩子,不了解该拿小凤怎么办,她也不想要讨好她,最好小凤能和前任在一起,省得两人见面尴尬。

品君脑筋转了一下,对小凤道: “你很无聊吗?”

旋开瓶盖,仰头喝上一大口,感受到冰凉沁入体内顿时整个人备感舒畅冰。

小凤看她一眼,什么话也不想说,从厨房中岛上拿起冷水壶往自己杯子里倒水。

品君嘴角向上扯,从中岛可以看见客厅的动静,她上身向小凤倾靠:“你想去你妈妈那里吧。”

小凤瞄她一眼,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喝水不答腔。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因为我也是。我和你本来就是陌生人,要我突然接受有你这么大的孩子,实在勉强。”品君又灌了一口,用手背揩去残留在嘴唇上的汁液:“难得的假日我不想在家,也不想要一个人外出。想去看电影,可你未免12岁不能看恐怖片。如果你跟你父亲说想去母亲那里渡周末,我一定会帮你。”

最后的话打动小凤,她凝视眼前只穿一件细肩带小可爱,黑质蕾丝**全曝露出来也不在乎,指甲也修整的光滑漂亮,和母亲形象迥然不同。

“为什么要我先说,你可以跟我爸讲。”

“呵,因为我不能。如果我先开口他一定不肯,让他认为是我急着打发你并不好。虽然我的确是。可是大人之间的事不是那么简单,做事圆滑才是重点。这是阿姨给你的衷告,做人最重要的是圆融,懂吗?”

小凤摇摇头。

“反正你先开口,就说你想要去找妈妈玩,我会顺水推舟。”品君说完,拿饮料回到客厅里。

小凤站在中岛好一会,思考品君话中的可行性。最后想要去找母亲的念头大于害怕父亲的斥责,扭扭捏捏走向客厅,嗫嗫嚅嚅开口。

“爸爸,我好无聊,想要去找妈妈玩,可以吗?”语毕,立刻低下头目光快速抓了品君一眼。

本来开心看影片的林炜此刻脸色一沉,蹙眉瞪看双手摆在大腿前不停互绞的女儿。

“你乖乖在家就好,无聊的话去玩游戏。”

听见这句打发的话,小凤无奈地垂下肩。

品君瞅了一眼小凤,开口帮腔:“你就让她去吧,玩个二天回来也不要紧,也不会担误到功课。”

“你懂什么!?”林玮朝品君咆哮。

“我是不懂,小凤无聊我也无聊,你就一个人自己在家看电视,我去找别人玩。”品君说着人从沙发上腾起朝卧室走。

“你要去哪?”

“你管不着,你看你的电视,我不是没人追。”她耸肩不理会。

“你不能这样。”

“那就和我去看逛街吧。”

“带小孩子去逛街多麻烦,碍手碍脚,在家比较自在。”

小凤听见父亲的说法,心里一阵难过。

“你怎么在孩子面前这么说。如果不想带孩子出去玩,那就让小凤去找她妈妈吧,否则平日又不能出游,假日也在家多闷啊。你受得了,我可不行。早知道你离婚会这么无趣,当初就不该跟你在一起。”

林炜眼看品君负气走进卧室里,人也尾随在后,拉扯她的右手臂道:“你要我怎么做才开心?放弃监护权我办不到。”

品君甩开林炜的手:“我没有要你放弃,只是假日让她顾又会怎么样呢?前天小凤去那里住一晚不就很好吗?平日已经在照顾小凤,我只是不想要连假日都被孩子绑住。你之前不也是对这点很烦闷吗?”

林炜双手扠腰思考品君说的话,确实他之前的确说过想要恢复单身,然而要他放弃小凤是不可能的。他回想昨天回家后的小凤并无异状,那女人也没有因此要挟他放弃,看来想要赡养费的欲望还是比抚养女儿成份来得大。

品君凝视林炜知道他的心已经动摇,于是加把劲道:“假日就让她顾吧,拿了赡养费至少也要帮忙一下,不然不觉得亏大了。”

最后一句话如警钟敲响林炜,他猛然看了品君一眼:“说得也是。只要我不签字,小凤也无大碍,她休想从我手上抢走。”语毕,他唤了一声小凤,让女儿带上换洗衣物去找燕萍。

小凤听见立刻冲进自己的房间挑选衣服,怕父亲会改变心意,匆匆忙忙将要带的东西塞进有kitty图案的斜背包里,最后把放有悠游卡的零钱包和手机放进去后,像一阵风般冲到玄关处穿上鞋子,向林炜道了声再见后,顺手碰的一声带上门。

***

今天里上有些吵闹。

几位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围在萧家前,争吵声和突然暴出的怒吼声交杂,双方互杠的声音愈来愈大,连住在几公尺远的燕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虽然不是好事者,但互不相让的争辩不停传入耳中,也搅得她无心工作。

不知是因为干扰声的关系,还是这十一年来头次假日如此清闲使她有些手足无措,影响到了写作情绪,坐了三个小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唉。”她双手搓了搓脸,把计算机关闭,人晃到了一楼来。

空****的一楼剎那间让她备感孤寂,好似心里空了一大块,能感受到充满寂寥的风从中贯穿。

寂寞太难熬,披上薄外套带上手机、钥匙和零钱包出门去。

难得太阳露脸,和前几天的阴凉相比,今天气温高得像是夏天。

犹豫是不是要把外套脱下来,思忖片刻,照旧把外套穿在身上,朝捷运方向走。

萧家在同条路上,从租处往捷运方向走必定经过,否则就要绕上一圈。越是靠近,吵闹的声音越大,其中二、三位家长已经是争得面红耳赤,而萧婆婆仍是那付瞧不起人的模样。

燕萍想起前天经过时被关在水泥屋里的男子吼叫声吓到的事情,那天带小凤走在返家路上,才从李木生口中知道这家人的事。

萧婆婆唯一的独生子在那命案发生后,人就变得精神失常,经常性的疯言疯语。之前,萧婆婆的先生健在时,还能帮忙一起看顾孩子。但在十多年前萧先生离世后,力不从心的萧婆婆只好在屋外另辟一间水泥房,把发了疯的孩子关在里头。

“那也是没办法,萧婆婆拉不动儿子,年纪大也无法整理被搞乱的房子,只好再盖一间水泥屋,把他丢进去。”

她想起李木生说的话。

邻居李木生居住在这小区超过四十年的时间,也说明这里的房子已近居住使用年限,再过不久就会有建商来协商重新盖大楼吧。而他对这小区可说是了如指掌,问他绝对能够从口中知道答案。

愈是靠近萧家,脚步就不由自主放慢。最后伫足在一旁。目光瞥向加盖的水泥屋,墙面已被那些孩子恶作剧乱写乱画,极近蔑视的言语与图画很难想象是孩子所为。可见得萧家的事整个小区的人都晓得,连同才八、九岁的孩子也知情。她看向那几位家长,心里也大概晓得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孩子萧家发生的事。

而已经疯颠的男子不知道为何大家聚在家门口,只是来回不停走动,时不时地发出吼叫声,且有越来越兴奋的情况。

“这几个孩子真是过份。”站在身旁身材圆润丰满的女性,双手环抱于前道。

燕萍顺势望向站在右手边的陌生人,不能确定是否是在和自己说话,只好礼貌性的给予微笑。

女人也以微笑响应:“我是里长办公室助理,叫我金莲就好。”

“你好。”燕萍腼腆道。

“你是简小姐吧。就是住在那间屋子的人。”

“对。你怎么知道。”

“我住在这里几十年,又是助理,每户人家都认识,你是生面孔一下就晓得了。”

燕萍听着点了点头,在这旧型小区里,的确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惊扰全里的人。她目光拉回到仍持续口角的一群人:“萧婆婆好像很气。”

金莲挑了一下眉,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这家人的事。”

“是邻居李先生跟我说的。”

“嗯,他是里上相当热心的人。会帮大家的忙,你那间屋子之前都是他照料。大家不敢进去,只有他肯。继任的屋主也害怕,本来想打算让屋子就这么荒废下去。但是李先生说他就住在隔壁,见到屋子荒废也怪可怕,说对里上风水不好、环境会有影响。所以他就自告奋勇说要照顾。”

李木生照顾房子的事她今天才知道,虽然这算热心公益,可觉得自己住的房子被屋主以外的人照料了这么多年,心里觉得不太舒坦。

金莲见到她不说话,道:“别放心上,这种事常有,更何况你搬进去前都是空空****的,锁也换过了吧,就不要想太多。”

燕萍点点头,思绪又回到了萧婆婆身上,两方人争吵不休,里长看上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想要两边得罪只好搞得狼狈。

“萧婆婆这么执着是为什么,是不想让里外的人知道她孩子的事吗?”这是燕萍唯一能想得通的地方。

“不是。是这种事已经发生太多次了,光是今年就第三次,都是这三个孩子惹的祸。”金莲垂肩对这事感到无奈:“每次发生都是哭哭啼啼,说下次不敢了,但是好像记不起教训,过阵子又来了。虽然萧婆婆太气势凌人又执拗,可我支持她的论点,一定要让这些孩子自己去动手清理才会明白。”

燕萍恍然大悟,对先前萧婆婆不通情理的想法改观,如果是她的话也会如此要求吧。教育是件不容易的事,看来这些孩子的确需要刻骨铭心的教训。

不打算继续看这场纠纷,燕萍向金莲道声再见,迈开脚步离开。

“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来里长办公室找我。”金莲抛下这句话后,挥了挥手。

燕萍点头表示,慢无目的往捷运方向走。

骤然得到悠闲的假日,反而使得她像顿失目标的工蜂,就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走出巷弄里,面对嘈杂繁嚣的马路,突然间不太能够适应。她左顾右盼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往左转往她较熟悉的捷运方向,搭上列车准备来场无目的的小旅行。

***

小凤不停地在门外来回踱步,明明没有人来电,还是不由自主掀开手机盖,看着没有来电显示与新讯息的待机画面。

努力踮起脚尖希望母亲其实没有外出,发现她人就在外头等待开门。

好不容易父亲让她来找母亲,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肚子不停地咕噜咕噜叫,早餐只吃了几口草莓土司和奶茶便匆匆赶来,身上只有父亲给的iCach悠游卡,原本认为一路走来会见到7-11,可唯一见到的一间竟是全家便利超商,天真的想法立刻幻灭。

她有想过要去绕绕看,但人生地不熟,除了怕迷路外也担心会和母亲错过,或许母亲只是去附近的市场买东西,没有碰到面说不定回来又会再离开,那么她今天可能就碰不到面。

“我好想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

母亲常常在说的话,此刻浮现小凤脑海。现在母亲已经恢复单身,假日要去哪里游玩根本无法预料,如果真的错过今天就白跑一趟了。

小凤倚着子母门的侧门,如果现在有人可以帮忙开门的话,该有多好。即使母亲不在屋内,但能在里面等总比在外头晒太阳的好。

她瞇起眼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今天天气好,即使是撒薄长T,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李木生手上拎一袋在市场买回来的菜,叶片探出袋外,随步伐与微风摆动。

远在几步之遥就见到小凤倚着门板站立,从未见过的面孔引起他的心奇心。

“小妹妹,你是这家的人吗?”李木生纳闷问。

“嗯。”小凤身子离开门板站好,怯怯地点头。

“你是简小姐的孩子?”

“对。”

“想不到她有这么大的孩子啊。我还以为她是单身呢。”李木生一笑,满口假牙立刻出来见客。

小凤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讪讪地笑。

“你是进不了家门吗?”

“嗯。”

“大概是出门去了,太阳这么大,你要不要先进来爷爷家里等。”

“不用了,我站在这里等就好。”小凤急忙摆手拒绝。

“别怕。我就住在隔壁,从窗户就看得到,你在这里等会被晒昏的。”

“真的不用。”小凤拚命摇头。

“嗳,可是你又进不去啊,你妈妈也认识我,不会害你的。”

对方拳拳相邀快让小凤招架不了,一个念头闪现,立刻打开提包道:“我忘记妈妈有给我钥匙,应该是有带上。”她转过身面向门把,拚了命地在包包里翻找。只有扁塌钱包的手提包,此刻份外显得寒酸,家里钥匙叮当作响,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盼望李木生能识相地离开。

咚。

门在此时应声开启,让小凤错愕了一下。

李木生听见开门声,又露出了假牙笑:“小妹妹你记性不太好,枉费你年轻白站了在太阳底下了。”

嘿嘿。小凤尴尬地朝他笑了笑,拿起自家钥匙道:“我记性不好,现在才想起来。拜拜。”向李木生挥手,马上闪进去,把门关上。

进到前院的小凤转回头凝视大门。

“是门坏了吗?”她歪头,最后耸了耸肩:“算了,反正现在进屋里,管它是什么原因。”

她过身后,一抹人影立在她面前,吓了她一大跳。

眼前出现的是一位女孩,穿着白色制服和百折裙,和自己学校的制服样式差不多,只是颜色深浅和校徽不同。

小凤仔细打量了对方,又想到方才的事,顿时明白是这位陌生的女孩为自己开的门。

她大概有钥匙吧。小凤想到前天来住时,妈妈提到的小安,看对方的模样和妈妈说得相像,笃定认为小安一定有备份钥匙。

“你是小安吧。”小凤问,对方没有多话,只是迈开脚步走进屋子里。

小凤又再次耸肩,只要能进到屋子里,就算和个怪怪的女孩在一起也无所谓。

肚子腹鸣声又更大了,受不了饥饿,小凤跟着踏进屋子里希望母亲有买泡面囤粮。

***

从手机里传来的等待铃声是一首首短暂的流行歌曲。

燕萍忐忑等候对方接应,思考开口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紧张焦虑影响到了她的肠胃,胃酸开始刺激她的胃壁。

傍晚回到家时,见到屋子里有灯火还以为是有人闯空门,没料到竟然是小凤。从女儿口中知道缘由后,打电话给品君的想法就没有间断过,不停盘旋在脑海里。等待女儿去洗澡后,才有空档拨打这支电话。

她想知道为什么品君要这么做,真的像小凤说的,因为不想和前妻女儿一起渡过假日吗?虽然她早有预料品君不会喜欢小凤,可让前妻感激的事,会是第三者会做的事?这疑问搁在她心里理不出道理来,最直截了当的就是拨电话给对方问个清楚。

号码是之前从林炜的手机里查出来的,在此之前仅只有通过一次电话,那时是用着正妻身分时要盘查对方意图的态度。她知道林炜对婚姻不忠后,虽然气恼对方,可另一方面她也感激对方让她能够脱离桎梏与无奈的生活。

说到底,她并不怨恨对方的出现。

只是对女儿小凤的不放心和不甘心。

如果,能把小凤完全接过来住是最好不过,不是如蘸渍般的假日相逢。

在思考的同时,电话被接应起来,传来带点慵懒语调的女音。

“喂。”燕萍心跳加速,强力压力慌张的情绪。

两人各自静默几秒,彷佛进入到了时滞空间,彼此猜测对方现在的心情。

“打来做什么?”品君打破沉默。

“没什么……小凤现在在我这里。”

“嗯。她没走失就好。”

“听小凤说,是你让她来的……”

“道谢的话就不用了,我不让她去在这里也碍手碍脚,我不是她妈也不会照顾孩子,林炜又不愿意花时间顾,要我假日当保母免谈。所以把她打发到你那里是最好的。反正他这人也算是个守财奴,抓住这点要他点头不是难事,我已经跟他说好,以后小凤星期五下课后就去你那里,星期一下课再回来这里。可以吧。”品君说了一大串的话,听在燕萍耳里没有气愤,只有满怀感谢,仅管遣词用字带着挑衅,可能从字里行间里听得出对方的好意。

燕萍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发展,想要说句话,却不知该从哪里切入。

品君说完闷哼一声:“事情就是如此,等一下他就回来了,还有什么话要说。”

“虽然你说不用谢……”

“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什么也不用谢。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有个十岁的女儿,别人会怎么看我?不管是从哪个角度都不是好事。更何况,我不喜欢孩子,所以也不会去照顾你女儿。自己的小孩自己顾,要我帮忙免谈。你要有心理准备,小凤在我的世界里不会超过三个月,不是她离开就是我人离开,林炜最后一定会为了我放弃小凤。至于他会不会放弃监护权我不晓得,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总之我不要一个孩子夹在我俩之间。”

品君用带刺的语言说话,语调里却透着关怀,燕萍听出隐藏在其中的微妙感情,嘴角忍不住上扬。她万万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第三者,外表冷若冰霜骨子里淌着暖流,比外貌温和谦良的林炜好上许多。

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这层道理吧。

可惜她是在婚后有了孩子才发现林炜内在不如外貌,最后见他就像见到恶心的蝾螈。

“我明白,要你顾孩子的确太为难。”

“知道就好,听说你本来就没工作,如果要小凤在你身边他会不会再支付赡养费我不清楚。你也熟悉他这个人,现在可能还不会,但只要他付过一、二次钱发现你拿他的费用只是带几天孩子,立刻就会觉得划不来。放弃孩子对他来说是迟早的,口头上说是林家骨肉,能不能禁得起对金钱的支配欲是另一回事。”

从手机传来的话令燕萍不免莞尔,也发现自己虽然和林炜相处了十多年,在和他过招的手腕上不如品君灵活。

利用林炜最大的毛病来制衡,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虽然她能优游于文字间,也有充沛的想象力,在现实生活里却不太懂得运用手腕,所以这段婚姻总是磕得头破血流,最后搞到两人必需剑拔弩张,两败俱伤。

“你放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只要他能让我抚养小凤,就算没有监护权也无所谓。”

“有工作就好,加把劲趁机多赚些钱,不要到时小凤让你照顾还要哭囔着没钱。”钥匙转动门闩的声音传进品君耳里,转开话题道:“他回来了,话说到这里,以后也别再打来了。”语毕后挂下电话,燕萍盯看手机半响,才把它放到书桌上。

透过这次通话,对品君的为人多了层了解,虽然联络已切断,但她还是对着手机说声谢谢。

──小凤在我的世界里不会超过三个月。

此话萦绕在燕萍心中,不知道是否真能实现,只要能和小凤一同生活,赡养费她可以一毛也不要。思忖到此,她立刻开启计算机坐在椅上,不管林炜是否会如品君所说的会改变最初的想法,现在小凤每星期有三天会来这里和她同住,只有二万元的赡养费明显不足。光是她个人最低限度的开销就显得捉襟见肘,婚前存下来的钱也早在十一年婚姻生活中,补贴得所剩无几。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攒钱,未雨稠缪是上策。

计算机主机发出轰轰轰的运转声,暖机过后,点开最近使用过的项目,洋洋洒洒的文章立刻出现眼前。把文章拉至最下处,双手放到键盘上就是马不停蹄地敲打。

她的动作要快,这星期已经交出去2/3,加把劲把完稿时间提前,然后再跟若兰协商过稿后即支付预付版税,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从事写作。

键盘发出喀喀喀喀地声响,快速起落的弹跳音充斥整间书房。

小凤从浴室走出来,顶着湿溽的头发进到书房,用撒娇的语气问:“妈妈,吹风机在哪?”

“在妈妈房间的小边桌抽屉里。”燕萍抬头瞄了一眼视线马上转回到计算机屏幕。

见到燕萍的动作小凤明白母亲又开始忙于工作,只是简短的发出”喔”一声转身子到斜对门的主卧房。

全心投入在工作中的燕萍耳边依稀听见吹风机的声音,接着,女儿和她说了些什么后,整个房子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她的呼吸与键盘敲打声。

夜,愈来愈沉,正逢寒露时节,老旧水泥房加重了空气中湿冷冷的水气,紧紧地覆在她**出来的肌肤上,迫使她不得不先停下手来,抓起椅背上的薄外套穿上,正要继续工作时,才意识到有段时间没有听见小凤的声音。

“小凤?”她狐疑地唤了一声,静待几秒后,又再唤一次,仍旧是无人回应。

她纳闷地走出书房,二楼只有书房是亮的,靠着书房的灯光朝主卧走,一推开门便在幽暗的房间里,见到**拢起的人影。

燕萍手扶着门框上,本来并不打算假日工作,在见到小凤时也抱定要好好和女儿相聚的念头,没想到自己还是意志不坚晃到了计算机前工作,疏忽了女儿感受。她叹口气,对女儿有些歉疚。

走到床边坐下,俯身在女儿额头上亲吻,将棉被拉好,轻轻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来工作吧。她对自己内心喊到,到一楼厨房泡杯热咖啡回到书房写作,一坐定后便发现有道视线射来。

她从椅上腾起往窗户往外头望,还是如往常没有半点动静。隔壁只有一楼客厅的灯火是亮的,二楼是乌漆一片。

又是神经过敏。她对自己紧张兮兮的模样感到无力,大概是因为屋子的关系有些压力存在,才会不断以为有人在窥视她的一举一动。不过,自己既不是美人也不富裕觊觎她也没有好处,世上没有人会做亏本生意。燕萍思忖,认定自己是住在凶宅疑神疑鬼导致,不再细想,坐在椅上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