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苏诺拖着行李箱一出门,就看见对面电梯间站着的余衍霖,面朝这边,满脸阴沉,似乎在那里等了很久。

她知道他在生气,却又不知该怎么劝他,一时间愣在原地,眼看着电梯门开了又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还是余衍霖先开了口,“你今天出差,我不放心,想去送送你。”

他沉着脸走到电梯间中间的那道门后,又停住。

“等很久了么?怎么不敲门?”苏诺讶异地问。

“昨天敲了一天,你都没开门。”他一脸沉静,像是在抱怨。

昨天?

“我昨天不在家。”苏诺瞪着他,语气有点凶,还有些委屈。

余衍霖缓缓侧过头来,双眼微瞪,“那天我的话说重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他大步跨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又在她头上揉了两下,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

知道她没有躲着自己,他有一种强烈的意愿,不想让她去出差,想把她留在身边。

可他知道他留不住她。她是孙许言,来恒安是为了这个项目,为了完成她父亲未完的事业。

他只能送她去机场,怀揣着不安,看她飞走,等她落地。这种不安一直持续,直到她再次飞回来。

苏诺出差错过了项目发布,却赶上余衍霖自掏腰包组织庆祝酒会。赵叔从机场接上她直接过去。

酒会定在公司附近的一座高级公寓顶楼。电梯在最顶楼打开后,通过一个走廊,便是一览无余的宽阔大厅和落地窗,规格相当豪华和奢侈。

这里的主人将公寓改造成私人会所,配备专业五星级大厨和服务人员。

大厅的一面是落地玻璃门,门外有一个大露台。酒会的主场便设在大露台上。

西式长桌上烛光闪烁,掩映着牡丹和白玫的耀影。鲜花和烛台簇拥着精致的西点小食,赏心悦目。

苏诺赶到的时候,余衍霖正好演讲完,从台上下来便被人团团围住。苏诺远远看着,料想他还有得忙,便拿了点心躲到一边去了。

余衍霖余光瞥见赵叔,便知道苏诺到了。他心不在焉地应酬完,开始四处寻找,找了一圈,才找到角落里抱着西班牙火腿蜜瓜串的苏诺。

他走过去时,苏诺正叼过串上的一块蜜瓜,听见身边有动静,猛然转过头,像极了一直吃着饭被惊扰的小猫。

“小心扭到脖子,”余衍霖快步过去,伸手扶上她的后颈,“怎么躲到这儿来了?”

“这边人少,”苏诺往里错了错,把位置让出来,“上次喝醉了,这次不想再喝酒,所以找个地方躲起来。”

余衍霖以为她是指巷子里被人追的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安慰道:“没关系,这回我会看紧你的。”

苏诺上翘着嘴角,烛光印得脸色绯红。她从海边回来,穿着一条及脚踝的大摆长裙,纱裙层层叠叠,甚是好看。

她时不时地低头去压下在风中飘扬的长纱。

晚风吹乱了裙摆,也吹乱她的头发。

发丝轻柔地从他脸上扫过,最后飘落上她的鼻梁。余衍霖清了清嗓子,目光沉沉地望着眼前的人,伸手将那缕头发别向耳后。

“苏诺,你在这儿啊!”来人是伍彭,见二人坐在角落躲清静,打算过来凑个热闹。

苏诺原本低着头,听见声音倏地站起来。余衍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差点被她掀翻的高脚桌,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眼角的笑意逐渐蔓延开来。

“我去拿点吃的,”苏诺扔下一句话便跑走了,留下伍彭杵在原地。

伍彭看着苏诺跑远的背影,一脸哀叹。他本来是来找苏诺的,现在被留下独自面对老板,难免一脸尴尬,进退两难。

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坐下开始闲聊。没聊两句,便陷入一片沉默。作为实验四人组的活跃气氛小能手,伍彭也带不动惜字如金的余衍霖。他明白苏诺为什么跑得那么快了,开始左顾右盼等着人来解救他。

就在此时,远处的梁泊松来到露台的一角,看见他们,便朝这边走来。

“师兄你先坐,我去帮苏诺拿东西,”伍彭抓住时机,憋得脸都红了才憋出这句话,逃也似的离开,走到冷餐桌旁的苏诺身边,抱怨道,“你刚刚跑得也太快了,害我一个人好尴尬。”

“不过我理解你。对着小余总那座冰山,我都带不动气氛,更别提你了。我算帮你逃脱苦海了吧?”

苏诺拿起一块巧克力蛋糕转身看着他劫后余生的样子,咯咯地笑开了,“嗯,欠你一个人情。”

梁泊松拦住路过的侍应生,拿了两杯威士忌,走到余衍霖对面坐了下来。

余衍霖接过酒,收起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还是没改主意?”

他在知道梁泊松选择留校的时候,特意找他谈过薪资待遇问题。梁泊松拿定主意,拒绝了他提的那些条件。

梁泊松知道他所指,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学校的氛围更适合我。”

他说完抬眼看向余衍霖,余衍霖的眼神却已经飘到了他的身后。

梁泊松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苏诺站在餐台前和伍彭说着话。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余衍霖看着那边聊得火热的人,闷闷地喝了口酒,轻咳了一声后收回了目光,“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梁泊松轻笑,“我说,苏诺这一年变化真大。”

余衍霖闻言抬眼看向他,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话。

“她以前很少这样笑。我大一的时候就知道她,那时候她身边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跟人交往,年纪小小的,说话也很冷。她当众卸下男生胳膊之后,同学们就更不敢招惹她了。”

说到这里,梁泊松垂眸笑了笑,“大四那年,她以本科生的身份轰轰烈烈地进了老师的实验室,更是一度成为我们系里传奇般的存在。”

余衍霖听得认真,一眼不眨地盯着梁泊松。

“我是研一进的实验室。认识之后,她还是那样,不怎么说话。我刚进去什么都不懂,遇到问题,她总会默不作声地帮忙解决。那时候我才知道,她不是表面上那样冷。慢慢地就开始问她一些项目或者学习相关的问题,她都会很认真耐心地解答。”

“或许那些冷漠都是装出来的吧,其实她心底里住着一个特别温柔,有时候有点暴躁的小姑娘。”

梁泊松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从苏诺刚进实验室开始讲起,到怎么暗地里帮助同学,再到出去跑现场的时候,第一次见识到她的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