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小杨在女洗手间哭叫。

姚敏和梁可匆忙循声而去,至洗手间门口,梁可脚滑,跌了一跤,落地声响亮。

地上鲜红色的血迹沿着瓷砖缝蜿蜒,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梁可正是踩中了这滑腻的陷阱,跌在了网里。

“我进来了!”姚敏在女洗手间门口大喊一声,顺手抄了扫把,像拿着武器一样握在手上。

他是怕有人行凶。

梁可赶忙爬起来,打滑的地板和腿上的痛感叫她又跌了一跤。她手脚并用地狼狈爬起,蹭了一身的血,拿起簸箕,也跟了进去。

洗手间满里是小杨惊恐的哭声,血的源头,是一个紧闭的隔间。

“怎么回事?”梁可搞不清状况。

“里面的人,说话!”姚敏丢下扫把,用力拍门,无人回应。

“再不说话,踹门了!”

“闪开!三、二、一!”

姚敏大脚踹门,厕所隔间一起摇晃起来,但没门开。

“我拿钥匙。”梁可忍痛疾步走到洗手台前,取出清洁阿姨的厕所门钥匙。

“我来开。”姚敏上前抢过钥匙,迅速地打开了隔间门。

浓郁的酒气混着腥臭的血液气味扑面而来。一个女孩儿脸朝下趴在马桶盖上,血从马桶上一路流出去。

姚敏避开地上的血跨进隔间,将女孩翻过来,一把美工刀跌落在地,她的额头压住的手腕上,血肉模糊一片。姚敏当机立断,用力将女孩抱出隔间:“快去医院!”

“小玲?”梁可认出了人。

“管她是谁!你按住伤口!”

梁可颤抖着手,去摸那团血污。

“哎,别慌,把她衣袖拉下来,包住伤口压好。你围巾脱下来!”姚敏指挥了梁可,又指挥小杨,“小杨,你把刀子捡起来带去医院,快去开车。”

“好…好!”小杨惊魂未定,却不敢去捡那把美工刀。

“快!怕什么!”

“好!”小杨下定决心,像扑向炸弹一样扑住美工刀,就往怀里揣。

“刀子收起来!”姚敏大声喝住。

“噢。”小杨回过神来,差一点,她就捅了自己。

“去开车!”姚敏指挥过小杨,又问梁可,“包好了吗。”

“好了。”梁可迅速处理好了,一手的鲜血。

“扶到我背上。”

梁可照做。

“起!”

姚敏用力站起,很是晃了几晃。他年纪已经不小,心里再强悍也架不住体力衰退,背着个不省人事的成年女子着实吃力。梁可仿佛听到了姚敏的骨头响声。

“姚总…”

“走了!你压好伤口!”姚敏快步向大门走去。

“好!”梁可极力跟在他身后。

三人很快到了车上,姚敏将小玲放在后排,梁可从另一侧爬进了后排将伤口按住,姚敏已手快脚快地坐上了副驾。车门一关,小杨一个急起步急刹车,令小玲差点从后座滚到地上。

姚敏急火攻心,瞪眼怒道:“慌什么!好好开车!”

小玲畏缩着看一眼姚敏,又看着自己方向盘上沾了鲜血的颤抖的双手,哭道:“姚总,我害怕,腿抖…”

姚敏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好怕的,你只管开车!”

“您开吗?”

“我要是会开车,犯得着指望你?”

“梁,梁总呢?”

梁可还没答话,姚敏怒斥道:“你没看到她拗着脚了,站都站不稳吗?”

原来姚敏看见了。梁可在进厕所前滑倒的那一下很凶,尽管她咬牙忍耐,但去拿钥匙的时候已经疼得要晕过去。

但慌张的小杨并没有注意到,她呆愣愣道:“拗脚?”

“哎,别废话了,快走!人死了你负责吗?”

“哦哦,走!”小杨平时就最怕姚敏,这会儿被姚敏的话一吓,更没主意了,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飞驰出去。

“诶诶?往哪开呢?”姚敏虽然不会开车,但他识路。

“我哪知道…”

“人民医院啊!我的祖宗!”姚敏发起火来不分场合,“我都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哎!这里拐了!”

“右拐!”

“拐!”

“砰”地一声,车子撞进了民房的院子里。

“…哎哟…”

安全气囊及时弹出,将车上众人击了七荤八素。

“你们没事吧?”梁可拨开气囊,推开车门。

“哎,快叫救护车。”姚敏气极败坏,训斥小杨道:“开个车都开不好…”

“你还不会开呢!”小杨破罐子破摔,嚎啕大哭。

梁可从车上挣扎着下来,电话却不在口袋里。她回头想去车上找,却见到旁边民房二楼窗户里,周弥正探出头来。

“周弥?”

“梁可?”

梁可像见到了救星,热泪盈眶:“你快下来救我…”

十几分钟后,周弥开着他的丰田皮卡,轰然而出,将这一车子老弱病残,送到了D城人民医院。

“别动,我来。”

周弥将皮卡后面的车斗打开,将裹得严实、腿上简陋地绑着板子的梁可抱下来。

梁可吸吸鼻涕,道:“你这车好冷。”

“后面是运货的,又不能载人。”

梁可坐上了推过来的第二辆平车,跟在小玲后面一起进了医院。

周弥却留了下来,他后面跟着交警。

骨科病房里,梁可安顿好了,周弥走进来。

“交警怎么说?”梁可问道。

“罚款,扣分。”

“啊?早知道我在车里挤一挤得了。”梁可这一路上坐在皮卡的车斗里,是违反交规的。不巧,空无路人的大马路上,她们被交警逮个正着,一路“护送”来了医院。

“没事,我一开始就知道。”

“你知道?”

“嗯。你这个腿不合适再弯曲了,只能坐斗里,扣分就扣吧。”

梁可有一丢丢感动,但没有来得及发展,就被周弥接下来的话怼回去了:“我以为只有孩子才会摔跤,你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

方才他在楼上看到她一身的血,顿时整个人都跟充满了电似的敏捷,三两步跑下楼来查看,但她说流血受伤的人在车里。

查看了受伤的女孩,他回头去开车,却见梁可坐在地上起不来。他迅速检查,发现她的腿肿得发紫,碰一下就疼得她“斯哈斯哈”地吸气。

就这样了,她还想去搬动别人。

他简单处理了她的腿,把她抱进车斗里,特意叮嘱不准再动了,保持好腿的位置。

然后他用大衣将她裹起来,踩足油门来医院,还必须开得平稳——毕竟车的后斗不比车里。车子火急火燎地到了,他心里的过山车也终于到站了。

缓过来,不知为何有点生气。

梁可不以为然:“马有失蹄,不说了。小玲怎么样?”

“失血,发现及时,目前生命体征平稳。”

“哎。那姚总和小杨呢?”

“皮外伤。老人家除了有些软组织挫伤,另外可能还得拍个片子。”

“哎…”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骨科手术一般排在最后,有大把时间够你疼的。”

“我就轻轻摔了一跤,还要做手术吗?””

周弥看她无所谓的样子,刚才那一点点的生气被放大:“这能叫‘轻轻’?我都不用看X光片,你这个腿,基本上是粉碎性骨折。”

“骨折?怎么可能,我过两天还要去旅游呢!”

“不准去。”

“要去。”

“不行!”

“可我一年到头就这么一个机会,别说腿断了,头断了也得去!”梁可和周弥杠上了。

打工人的假期,怎么能因为区区摔跤而放弃出门?想当年她和李梅梅为了去HK,前一天晚上急性肠胃炎还在医院打吊针,第二天还不照样排队三小时过关去迪士尼?

把周弥气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