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梁可被锣鼓声吸引起床，来到窗前，远远看见桂海广场那头，热闹非常。
正月十五，狮王争霸。
今天元宵，人们聚集在桂海广场参加民俗活动，看舞狮，做鱼灯，活动要持续一整天，晚上还有猜灯谜。
去看看！
她兴奋地打开门，只见门口，周弥背对着她坐在天台的秋千椅上，身边放着一束浅粉色的郁金香。
这个秋千，是三年前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她和周弥一起搭的。三年过去，风吹日晒，秋千去掉了崭新的外表，多出了一分斑驳洗练，倒是与这民房的阳台融为一体了。
那时候坐在秋千上，可以看到桂海河上的滩涂，和滩涂之外的潺潺流过的桂海河。
她走到秋千旁边，现在能看到的，已经是建设完整的河堤了。
周弥并没有意识到梁可在身后。
梁可仔细打量那一束新鲜得冒水的郁金香。
带着晨露的水汽和淡淡的辛香，粉色郁金香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梁可有些意外。
转念一想，今日不但是元宵，也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好像也不算奇怪。
这让她有点期待。
她轻声咳了一下。
周弥像是被吓到，迅速站了起来，回过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早啊。”还是梁可先开口。
“…早。我，以为你没起来。”
昨天梁可搬进来，搞了一下午的卫生，确实很累。不然也不至于睡到这个点。
“起来了，”梁可被他的不知所措也带得生出些尴尬，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傻傻重复道：“起来了的。”
眼睛却不自觉瞄向了那束花。
都怪昨天晚上那顿饭，让她做了个零碎的梦。梦里，她守在大草原上，可她的羊圈里只有一只羊；羊一抬头，变成了周弥。她再想到周弥小绵羊未来娶妻，有可能被老婆欺负，忍不住就想多了——
与其让周弥小绵羊被别人欺负，不如…
“既然起来了，下楼吃早餐吧。”周弥说完，低着头先走一步。
留下梁可在原地发懵。
喂喂喂？花不给我吗？
难道是要我自己去拿？
但周弥个高，走得甚快，不等梁可回头，已经消失在楼道。
梁可带着一肚子疑惑，在周弥原来坐的位置坐下，抱起了那一束花。
花束里的卡片设计典雅，打开一看——
是一串潇洒的英语，下面龙飞凤舞地署名也很潇洒——WL——是梁嘉为。
梁可想把花束从楼道丢下去砸他。
周弥这个人，坐在梁嘉为送的花隔壁做什么？！
/
“吃了饭，我要打扫卫生哦，你们出去逛逛吧。”余姐边张罗餐食边道。
“我来帮忙。”梁可搭腔。
“我…”
周弥话未说完，余姐打断他道：“你俩在家碍眼，周弥，你难得休假，陪梁可去看看本地鱼灯。”
“鱼灯晚上才有。”
“那就晚上再回来！年轻人都要去走一走的。”余姐坚持道。
周弥和梁可就此被打发出门。
楼下，周弥去推小绵羊摩托。
“不是去桂海广场逛逛？走两步路的事情。”梁可奇道。
“你想去桂海广场？”
“你不想去吗？”梁可反问。
“我以为你要出门。今天公交不开，路上可能也打不到车。”其实，他本想说梁可‘有约要赴’。
“是，是有点想出门看电影。”
果然。周弥心想。他看到那束花的时候就知道。
他还想过，要不要假装不知道，顺手把花丢了算了。
但这样不是君子所为。
可是此时也犯不着当君子。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梁可居然打开门出来了。
搞得他十分被动。
梁可也在想刚才的事。她犹豫的，是这郁金香是要插起来还是丢出去。插起来吧，她又觉得有点别扭，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她可是千里马，怎么能就此接受了前男友的花。可丢出去吧，这花儿如此娇嫩，它们又无错，丢了多可惜。
梁嘉为的电话即时打进来了。
“小梁可，花收到了吗？喜欢吗？”
“嗯。很美的。”
“那就好。听说今年的新年贺岁片特别好，美术指导还是我偶像，我一会儿来接你去看...”
小绵羊摩托车旁，周弥和梁可还是沉默。
周弥决定不那么“善解人意”，心一横，道：“要去看电影啊，那可惜了。鱼灯可是本地特色，全国独此一份，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
“鱼灯？不是晚上才有吗？”果然，梁可好奇了。
“不但是晚上才有，还要到村里去才行。现在这个时候去，正好赶上饮灯酒。”
“灯酒？”
“刚才我姐提起，我就想起来了。灯酒可有意思。这是自明代起就有的习俗，十分有水乡特色，那灯、那宴，沿着水路一溜铺开，从溪头到河口，连成一片，非常热闹。一般人不知道，是因为宣传不足，非熟人不能参加。今年周家祠堂也摆了，我是因为要上班才提早回来，不然这时候我还在村里呢。这个‘灯酒’今天肯定还有，但按习俗明天就‘散灯’，错过就没有了。”
梁可微微犹豫，“错过就没有了”叫她好纠结。半晌，她下定决心似地：“你们家祠堂，我可以进去吗？”
她没见过，她想见识。
周弥暗戳戳笑了：“我带着你，就可以进去。”
骑上心爱的小摩托，过年期间不会堵车。周弥载着梁可，逆着返程的摩托车大军，往乡里去了。
/
梁可坐在周弥身后，冰凉的风从她肩膀划过，钻进头盔下的脖子里。她缩了缩脖子，将身子贴近周弥背后。
两人反正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应该不打紧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三年前，她和周弥在北方的雪地里溜坡的时候，就是周弥将她背上背下的。
那时候梁可腿上打着石膏，叫嚣着要出去旅游，周弥此前许下承诺，如果她老实，他就帮她推轮椅，去她想去的地方。
她说，“但这可是过年，过年期间你能跟我随便走吗？”
周弥说，“说到做到。假已经请好。”
她同他买了去北方旅游城市C城的机票，那里有壮美的大兴安岭和燕山，也有著名的滑雪度假旅游天堂。
零下二十度的天气，叫周弥落地就冻晕了。
她说，“我带你去商场买两件衣服。”
于是，周弥穿着三十年前本地老大爷身上十分常见的大棉袄，推着梁可敲响了当地一处住家的门。
两手空空的两个人，得到了梁妈妈的热烈欢迎。
进了门，周弥错愕的眼神，叫梁可笑了好久。
那时候他才知道，梁可不是来滑雪，不是来旅游，而是回家。
她说，“妈妈，这是我在D城的好朋友。他叫周弥，他很照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