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看这个就明白了。”沈君涵把电脑转向二人。

沈君涵的邮件里,有池弦惊名下大量购入YC股份的交易记录。价格之低,叫人咋舌。

之前放出对智尚不利的消息,马上又放出对YC不利的消息,其实就是误导YC股东,让他们误以为这是YC和智尚之间的舆论战,但事实上,全是池弦惊一个人的计谋。

前几天薛浅浅说顾海诚不太对劲,事实上,不光是顾海诚,现在整个YC都人心惶惶。

和星辰国际的合作,看起来是池弦惊为公司争取,但事实上,他为此投入了过分的人力物力,YC刚经历过一阵风波,现在资金紧张,又为星城国际投入巨大,无法应对接踵而来的冲击。

压低股价,收购股东股份,全面控制YC。池弦惊的目的就是这个。

说通透之后,姜宣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可之前却没人察觉他的野心。这正是池弦惊厉害的地方,他精于算计人心,误导所有人以为他和麦小川是同一个目的。越是身为局中人,越难看清现状。而其中被蒙骗得最深的,恰恰是麦小川。

“那么,小川也被他利用了?”薛浅浅凝起了眉。

沈君涵不答,一旁的姜宣倒是很乐意回答她的问题。

“我的薛妹妹啊,那是当然的,池弦惊就是这种人。”姜宣说。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怎么看池弦惊的目的和麦小川的目的都不可能是同一个。

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对麦小川而言是血肉之痛,但对于池弦惊这样薄情的人,只是一件叫人遗憾的往事罢了。他屡次提起、咬死不放,是因为在那件事情背后隐藏着他的狼子野心。

沈君涵点点头,之前他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妄下定论。现在池弦惊的动作已经大到连YC体系外的沈君涵都有所察觉,可见他是急于求成,而自乱阵脚。这对于智尚而言,倒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薛浅浅再也按耐不住,抓起了衣服就往外跑。

“我出去一下。”她说。

是人都看得出她这是要去找麦小川。但这个要紧时刻,智尚的业务经理私下去见YC的业务经理,要是被人抓到,恐怕事情会闹得更大。

大家的目光转向了沈君涵,仿佛在等他的指示。出乎意料,沈君涵居然是答应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

薛浅浅来到麦小川的公寓门口。王阳和麦小川都不在家,备用钥匙还是藏在那个老地方,门口的花盆下头。但是她已经没资格去拿着钥匙开门了。

麦小川回家已经是九点半。这还算是早的。

看到薛浅浅出现在公寓门口,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麦小川从黑暗中走出来,薛浅浅也吓了一跳。她深呼吸一口气,说:“关于坏账的事情,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坏账事件刚出。离星辰国际合伙人酒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种时候竞争公司的员工互相来往是一件大忌讳。薛浅浅冒着这种风险来找她,说明薛浅浅要说的话在她而言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进来。”

麦小川说着打开了门。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特别浓郁的薰衣草味道。麦小川以前睡不着就会点薰衣草蜡烛,不知道她点了多少蜡烛,这味道才会这么浓。

薛浅浅环视了一下四周,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屋子里简单地摆着家具,厨房干干净净的,一点儿生活气息都没有。

“王阳怎么还没回家?”薛浅浅问。

“她搬走了。”麦小川说,“跟陈帅住去了。”

薛浅浅有些吃惊,但很快表情又平复下来。这些日子陈帅状态不是很好,压力是一部分原因,主要是因为上次举报的事事情让他有些一蹶不振。

他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电脑被监视,浑身不自在。而举报的人迟迟没有出现,全公司上下都在猜测这个人是麦小川,毕竟陈帅转岗,她是直接得益人。

王阳为此跟麦小川也吵过几回,但都没有结果。

王阳一气之下,就跑去陈帅那儿了。

“王阳的……问题,陈帅不介意?”薛浅浅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问题。站在女人的立场,

“他介不介意我不知道,现在这两个人至少是一条心,共同进退了。”麦小川叹了一口气。

把陈帅逼到这步田地,麦小川自认为也有责任,她没有参与举报,但她知道,这事情跟池弦惊脱不了干系。她不点明,也不想跟薛浅浅去说明什么。

“你有什么就说吧,我要休息了。“麦小川不想再谈王阳的问题,直切主题。

薛浅浅看了一下时间,才九点半。以往麦小川不到十二点是绝对不会困的。但现在的麦小川脸色苍白,看起来是真的困了。

“坏账的负面新闻不是智尚放出的。”薛浅浅说。

“是不是你干的并不重要,这种时候互相抖出老底,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麦小川说,说完,困倦地躺在了沙发上。

“如果没事,我就不留你了。”麦小川下了逐客令。

“你和那个池弦惊,现在怎么样了?”薛浅浅忽然问。麦小川扭过了头。

“这跟你没关系。”麦小川冷冷地说。

她倒是想没关系,薛浅浅想。

对现在的麦小川而言,只有报复沈君涵才是她的目的。薛浅浅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麦小川醒过来,让她知道,池弦惊是为了低价收入YC的股份,让麦小川和顾海诚心甘情愿为他卖命,才做了这么多的事。

“麦小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做什么也不用你管。薛浅浅,你搬出去的那天就应该知道,我们以后不再是朋友了。”麦小川说。

薛浅浅感到莫名一阵刺痛。她知道麦小川是不会回头的。就像沈君涵说过的,她无法放弃十二年的执念,哪怕是玉石俱焚。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可以这么决绝。

麦小川已经不记得薛浅浅是什么时候走的。

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脑子里一片模糊,身上披着一条薄毛毯。她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下意识地叫了声“浅浅我饿了”,屋子里空****,只听见自己的回音。

麦小川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空洞无比。刚刚说那句“我们不再是朋友”的时候,她的心里何尝不是五味陈杂,但是事到如今她又能怎么样呢?薛浅浅从头到尾都站在沈君涵那一边,她又如何能体谅麦小川的处境?

麦小川起身,去点了一只薰衣草蜡烛。

麦小川依旧起早贪黑地工作。某一天,顾海诚打来了电话。

“不好了,YC的资金链出现问题。”顾海诚气喘吁吁地说。

这个消息现在在网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顾海诚这么着急,麦小川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假消息,是真的。”顾海诚说。

作为产品部经理,刚刚参加了一场秘密的会议,讨论的主题就是这个。YC的资金链是真的出现了问题。

“池弦惊呢?”

“不知道。没见他来开会。”

这次坏账的消息对于YC的影响恐怕比预计的要大。这期间,麦小川还遇上了一件怪事。她的户头里陆陆续续打进了三笔二十五万美元。

她托人查了结果不明,汇款人的名字一看就是假的。麦小川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些钱是池弦惊打过来的。可池弦惊矢口否认。麦小川也不再追问。

麦小川同顾海诚说完之后,立刻打电话给了池弦惊。池弦惊说自己正在处理星辰国际的事务所以没来开会,坏账的事情他也已经了解。

“你人在哪?”麦小川问。

池弦惊不含糊地发过来一个定位。麦小川按照池弦惊给的定位来到一间私人工作室,这是池弦惊平日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

麦小川并不太在意坏账的事,一个大公司有一些负面新闻很正常。她在意的是星辰国际这个能最终击溃智尚的项目。

“我们拿下星辰国际的概率有多少?”麦小川问。

“五成。”池弦惊说。

这个答案,对于麦小川而言不算是一个好消息。YC的背景,加上之前她和星辰国际负责人的交涉,怎么都不会只有五成的几率。

“星辰国际换了亚洲区负责人。”

“什么?”

麦小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池弦惊。

“上一位负责人因为这个合作案,到处收受了不少好处,现在已经被辞退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现在谁都不知道这位新的负责人的身份,所以谁也都占不了便宜。”

麦小川点点头。

池弦惊轻轻地搂着她问:“小川,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池弦惊,我没事。”

“放心吧,小川。”

麦小川看着池弦惊,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她从来没从这个男人身上渴求过什么。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而此刻,她却想问个究竟。

“池弦惊,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到了嘴边,又被她吞了下去。答案如何,又有什么用呢?就当是自己的决定,一条路走到黑。

麦小川觉得自己的心脏隐隐作痛。

一个月后,星辰国际举办了盛大的酒会,酒会同时也会宣布合伙人。YC和智尚两家都被列在候选名单之中。

麦小川身边的位置上本该坐着池弦惊,但他的人却不见了。在这种要紧关头,池弦惊不出席吗?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顾海诚有些沉不住气,悄悄走到麦小川的身边。

“小川,我总觉得不太对。”顾海诚说。

“没事的。”麦小川表面上安慰顾海诚,心里也忐忑难安。

司仪退场之后,一个英俊的男子从后台走了上来。

在场的人大都发出惊叹。而麦小川感受到的惊讶不输在场任何一个人。

“小果?”麦小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时,薛浅浅和沈君涵也都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原来星辰国际的亚洲区代表居然是李果。

“大家恐怕误会了,星辰国际的亚太区代表是我父亲,他由于一些事情今天无法出席这个会议,由我代替他来宣布。”

李果说。

这就是他忽然回国的原因。因为涉及了商业机密,所以李果一直将这件事情保密。连薛浅浅和沈君涵都没有说。

“我很高兴地向大家宣布。星辰国际的亚洲区战略合作对象,是——智尚。让我们恭喜智尚。”

听到这个消息,薛浅浅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抱住了身边的沈君涵。沈君涵对于这个消息,其实没她那么意外,但对于这个忽如其来的拥抱,一下子傻了眼。

沈君涵缓缓地伸出自己的双臂,把薛浅浅轻轻地搂在了怀中。这个小小的动作,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个温情的时刻。

“小川!”

顾海诚看着麦小川的身体一点一点坍塌下来,想去伸手接住,却扑了个空。麦小川就这样倒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周围一片**。

失去意识之前,麦小川听到薛浅浅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她却没有力气去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