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羽晗回杭州只在医院检查了一下,就被医生嘱咐每隔三天来换一下药,其他没问题就可以回家了。
而缪霑赟一回来就进了手术室,她都没等到他出手术室,季娜风风火火从家里赶来医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带着钱羽晗回家养伤。她坐在手术室门外,一阵纠结。
最后还是许婕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回去吧,这儿有我呢。你这头上的伤也需要休息不是,等阿缪出来了我给你发消息。”
语气温柔和婉,终于把钱羽晗劝走。等出了医院的大门季娜还在感慨:“珍妮的妈妈真是温柔!”
“珍妮的妈妈?”钱羽晗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听她这么说睁眼看她。
季娜正在开车,一副你记性怎么这么差的模样,“就刚刚手术室外面的那个人啊,我来的时候听到你们不是正在交流珍妮的情况吗?”
她想起来了,他们刚从贵州的医院回来,杭州这边要求再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其他人都是轻伤,她做完的最晚,等回了手术室门口就跟许婕问起了别人的情况。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珍妮,这姑娘这半年跟着她没少受罪。所以就关于她的情况多交流了两句,恰好这时候季娜来了,她妈平常就急性子,现在只听半句话也是意料之中。
但钱羽晗现在没法解释前段时间还去相亲,今天突然就有了男朋友,还跟男朋友的妈妈非常熟稔的事情。索性就先让季娜这么误会着,不解释了。“啊,嗯。阿姨人挺好的。”
季娜全当她撞了头不舒服,又开始抱怨她光为了工作不顾健康,于是正式通知她从今天开始钱羽晗无论上班还是休息的三餐都由她来负责。她在家养病的时候,就在家吃。等开始上班,每天她做好,钱广平送过去。
“妈,我都多大了,更何况我工作那么忙,你让爸爸来不是白等吗?”钱羽晗妄图挣扎一下,一天三餐基本把她锁定在公司了,最受影响的就是最近去医院探望缪霑赟的日程。
但她这么说反倒是提醒了季娜,随之加上:“你说得对,所以才要监督你按时吃饭,你司机是不是也换成你爸比较好?”她还要再发挥,钱羽晗听了半句直接叫停:“饭先送着,司机公司管够,您别操心了。”
于是钱羽晗在家养伤的这一周,连苏雪和樊东梵来探望都是在家吃的季娜做的糖醋小排。后来回到公司复工,每天钱广平来送饭的时间比她上班还准。
更不要说远在医院的缪总,用他自己来说的话就是,每天见女朋友跟高中早恋似的。想得慌见五秒,看得见抱不着,还得时刻提防老丈人早中晚三餐随时问候。
他就是机动组成员,有时候装司机,有时候装团队成员,必要时候操起老本行,当饭店大堂经理。就这还只是匆匆见一面就得放人走,丈母娘每天监督女朋友上床睡觉,堪比高中宿管,美其名曰为了伤口愈合。
问题是钱羽晗头上那块伤,在缪霑赟住院半个月的时候就拆了线,现在都开始涂祛疤膏了。缪霑赟每天用手抚她额头上的那一道疤,细细密密的抚过,认真提问:“都长这么紧实了,还能崩开?”
就这么不满意了一个月,怨念太深,意念感召到樊东梵。他知道明天他要出院,特意从办公室亲临二楼选款间找埋在衣服堆里的钱羽晗。“明天叔叔来送饭,我就说公司临时有事派你去上海一趟。”
钱羽晗正在对款,没理解他的意思,“啊?”然后顿了顿,明白了,抱着胳膊往后一靠,眼神微眯,颇像缪霑赟的大爷样,“你怎么突然大发善心。”
樊东梵随手拿起她手里的对款册翻:“能有什么,趁着缪总需要时刻献个殷勤,一个略微聪明的商业灵感罢了。”钱羽晗被他这副嘴脸恶心到冲淡了刚刚对他的感激,第二天一大早连早会都没去开就去了医院。
坐在主位上看着旁边的空位坐了珍妮的樊董看完会跟珍妮抱怨:“你觉不觉得你们钱总最近有点自此那啥不那啥的意思了?”
正在光明正大不早朝的钱总正在给缪霑赟收拾行李,这个人对生活各方面的要求品质令人发指。他杯子水壶碗筷子这些日常的必须要用自己的就不用说了,缪总叫陈民从家里给他拿来了自用拖鞋,夜灯,枕套等一系列如果换了旁边的输液支架摇身一变就可以把病房变成自己新装修的公寓的样板间所有陈设。可叫好不容易得空不在早会上为樊董卖命的钱总,来缪董病房当任劳任怨的小钱。
忙前忙后,好一阵整理和收拾。缪大爷仗着自己的腰还不能多动,靠着床吃着樱桃,不时给经过他身边的小钱喂一个,好不舒服。
这舒服在晨腾赵总从外面敲门进来的时候戛然而止,最近他有一处房产要出。恰好缪记最近在挑新地方做厂房,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于情于理也要来医院探望一下。
钱羽晗做着收尾工作,把最后两件衬衣收进行李箱扣好,又把他的羊毛大衣放在手边,接过缪霑赟递给她的水喝了一口才算歇下。赵总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时而开开玩笑说钱总贤惠,又说缪总体贴。但缪霑赟没什么回应,钱羽晗坐在椅子上等陈民办手续,也没在意。
但缪大爷好歹是坐直了,不再像刚刚瘫成一滩水一样靠在椅背上。江枝打来电话的时候,钱羽晗正找来袖扣准备帮缪霑赟扣上,看到电话便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出去接电话。
袖扣在铁质的柜子上叮叮响了一阵,缪霑赟喝了口水,等它静下来。
“缪总,好福气!”赵总一副了然的样子,向他祝贺。
缪霑赟没听懂,他因为曾志宇的关系对这个人兴趣一直不大,两人一直没什么交集,今天就因为想合作孤身一人来,坐在这里谈天说地都是溜须拍马。让他觉得不舒服,所以应和起来也很敷衍,单手转着袖扣,“嗯?”
其实他有疑问也情有可原,这些日子钱羽晗虽然来得时间短,但次数不少。只要能抽空都尽量每天来,来看缪霑赟的人很多,有时候会遇到他正在给下属交代工作,有时候也会碰上生意上的伙伴。
人来人往,没多久,他们这个圈子都知道缪记的少东家终于摘下了钱羽晗这朵高岭之花,据说钱总服服帖帖好不温柔。
当然这是好听的话,不好听的也有,说他们互相利用,为迩晗版图扩张铺路,钱羽晗连私人情感也变成了商业筹码。缪霑赟一直躺在病**很少听到,可风言风语难免传到钱羽晗那里去,她还是不回应,就任由这些流言到处传。
流言愈演愈真,到了一些自以为掌握着秘密的人手里,则又有了其他一层意思。
赵总看缪霑赟是真没听明白,于是靠近了些:“刚刚我看钱总一直跑前跑后,谁见过她这样啊?我听小曾说,她以前可是有点故事。想必缪总现在也是找一个贤内助,毕竟缪总青年才俊,要什么样的红颜知己不是手到擒来?缪总还是高,通过这样的方式也算是彻底跟钱总绑定了,又稳定又能帮忙,缪总确实年少有为!”
他这一番话看来是想了很久,都没磕巴,一路逻辑顺畅捋下来的。缪霑赟听到他说“小曾说”,就认真了起来。听到最后硬是听笑了,但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笑意,莫名地压的他又退了回去。
等到赵宇晨退回原来的位置,缪霑赟才调整了一些坐姿,又正了正。现在他刚刚进来这个屋子里所有的轻松和温馨都不见了,缪霑赟坐在那里就让人想要低头听他吩咐。他还是没站起来,随手捡起刚刚钱羽晗放在床头柜的袖扣开始自己整理,侧脸紧绷着更像是拿刀把每一个细节修过,让人看了不由心里一紧。
“赵总把缪某捧太高了,羽晗来给我收拾这些,不过是我求着她帮我做事满足个人私欲而已,而恰好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终于答应了我,我确实该高兴,是好福气。我们初次打交道,赵总可能还不熟,我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缪霑赟手上的动作没停,专心致志扣袖扣,手指轻巧的转,慢条斯理的做,一个眼神都不分过来。这是他进来之后,缪霑赟对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他语气也漫不经心,像在随口闲谈,但又意有所指。
赵宇晨就在他这样的冷言冷语里噤了声,他又问:“对了,忘了问,赵总全名是?”缪霑赟这才从床的另一头撂了一眼过来,逼得他又往后撤了撤。
“赵宇晨。”他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晨腾的董事长,以后是要做合作伙伴的人,气势不能弱下去。于是又往前了一步,从西服里掏出名片递过去。
缪霑赟还在整理袖扣,不抬手接也不回应。赵宇晨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这时候汗都要滴下来。于是轻轻把名片放在刚刚袖扣的旁边,又往后退,准备告辞。
“曾先生在贵司高就?”缪霑赟却不让,又接着发问。
钱羽晗挂了电话,带着办完手续来接缪霑赟的助理推门进来,看见里面的情况在门口顿了一下。身后陈民推着轮椅也绊了一下,然后出声:“钱总?”
赵宇晨现在进退两难,只能回答:“我司的一个产品经理,工作能力挺强。”
缪霑赟看见门口的人,招手让她进来。又拿起刚刚钱羽晗放在床边的大衣抖了抖往身上套,他腰刚好,后续还要做康复训练。这么做是逞强,惹得钱羽晗顾不得里面古怪的气氛,走进来给他穿大衣,顾着人在一旁没说什么,但气鼓鼓的看过来,倒让缪霑赟一阵好笑。
他就这么等着钱羽晗给他穿衣服,还等着她扣扣子,一道一道,她看着扣子,他看着她。到最后一道扣子扣好,她直起身给他整理衣领时,他才又开口:“本事不大,嘴倒是不少。”一字一响,砸在他跟赵宇晨的中间,语气里满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