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鸿宇是李指导最喜欢的徒弟，听话极了，李指导加练得那么狠，门下多多少少都有些意见，也都有偷懒惫怠，但只有迟鸿宇，不管是训练还是加练，都从来不打折扣。”靳浩抿抿嘴，“教练也是人，七情六欲都会有，比起维护公平，他大概更希望迟鸿宇能战胜阿珵吧。”
“可是……”宓笙想起之前和李洪鹏聊天时李洪鹏对于迟鸿宇的期待，如果教练期待一名队员可以成为顶级运动员，那教练一定是喜欢这名运动员的，这份喜欢能让教练做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准。
靳浩看到顾珵回头看向慢吞吞走在后面的他自己和宓笙，快走两步：“先别说这个了，阿珵脾气火爆嫉恶如仇，他要是怄起气来会出事的。咱们还是等贺指导处理吧，我都看出来的事情，贺指导不可能没发现，他又喜欢顾珵，会主持公道的。”
宓笙没有说话，只是跟着靳浩快步走到了顾珵身边。贺志远究竟会怎么样主持公道，谁也不清楚。
毕竟，一面是他的同事，抛去主教练和普通教练的上下级关系，李洪鹏这样的老教练，是贺志远的前辈，他对贺志远工作的支持与否十分影响贺志远在队里的威信。一面是他最喜欢的小徒弟，是他力排众议召回国家队、在奥运上拿到金牌为他的教练生涯垫上一块基石的小徒弟，如果顾珵没有奥运夺金，贺志远多半是在国家队干不下去得下课了。
这是两难的境地，宓笙不知道贺志远会怎么处理。
吃饭的时候，顾珵还是闷闷不乐的。
宓笙也没有说话，她不是不想安慰顾珵，而是在回忆之前比赛的每一处细节，她总觉得自己还落下了什么。
就算一个有场外指导，一个没有，顾珵的实力也不至于被迟鸿宇掣肘住。
而且，迟鸿宇和李洪鹏为什么非要赢这一场，他们用了这样不正当的手段，想要的应该是世界杯的参赛名额，而且是万无一失地得到这个名额。
但是李洪鹏打场外手势，纵使其他人发现不了，教练们一定有发现的，贺志远一定能发现。
这样的话，就算赢了一场，贺志远也一定会杜绝下一场出现这种情况，那下一场比赛，迟鸿宇对上顾珵，赢面一定小。很有可能折腾一圈，最后还是顾珵拿到世界杯名额。
这样大费周章的作弊，就是为了再赌一局迟鸿宇能不能赢顾珵，那根本没有必要为此付出这样大的成本。要想赌一局，这一场比赛就可以赌，没必要多此一举。
宓笙想不明白，难道李洪鹏第二场就算不给迟鸿宇场外支持，也有办法让迟鸿宇赢吗？
训练场内，贺志远让人都走了，连收拾卫生的保洁阿姨都没留下。
他和李洪鹏、迟鸿宇站在角落，他问迟鸿宇：“迟鸿宇，你老实说，今天的比赛，你是不是一直在看你教练的手势，你们提前商量好了，对吧？”
“我没有，贺指导。”迟鸿宇打定主意死不认账。
“你有没有我会看不清？”贺志远看起来是在问迟鸿宇，其实是在问李洪鹏。
他今天把李洪鹏和迟鸿宇同时留下，就是没准备给李洪鹏留余地，要是想要留有余地，他应该先单独和李洪鹏聊一聊。
李洪鹏也明白贺志远的意思，知道自己是碰到这个主教练的底线了，他们的主教练，虽然年轻，但从来不是能被人拿捏的人，他也有他自己的雷霆手段，“贺指导，别问鸿宇了，问我吧，我确实和鸿宇安排好了手势，我在偷偷指导他。”
“李教练，你也是老教练了，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站在球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个人球员的输赢吗？”贺志远很生气，“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是为了某一个球员赢球吗？不是的。我们为之努力的，是乒乓球事业。球场之上，最重要的就是公平，如果失去了公平，输赢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就算当着迟鸿宇，贺志远也毫不留情地批评李洪鹏：“今天你这样的行为，往小了说，是为了自己的球员破坏规则作弊，往大了说，是玷污了我们的事业。”
批评完，他缓了缓，“李指导，您是我的前辈，我做球员的时候，您就已经是教练员了，您有着比我更丰富的经验，我以您为榜样。今天，到底是为什么呢？这场比赛的输赢，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您不惜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染上污点？”
李洪鹏抬头看了看球馆的天花板，对迟鸿宇道：“鸿宇，你先去吃饭，别有太大压力。”
迟鸿宇看向贺志远，贺志远给了李洪鹏这个面子，摆摆手示意迟鸿宇先走。
“这场比赛的输赢，其实真没那么重要，但是……”李洪鹏停顿许久，才缓缓道，“鸿宇不能再输给顾珵了，贺指导，您也看得出来，鸿宇眼睛里太看得到顾珵了，顾珵已经成为了他的心魔，如果不让他赢一次，他是走不出来的。运动员必须打败心魔，才能再上一层楼。”
“打败心魔，得依靠自己的实力，就算作弊赢了，迟鸿宇就能过得了心里这道坎吗？”贺志远都被气笑了，“那顾珵呢？你用这种方法赢了他，他又该如何过自己心里这道坎？一个本来弱于他的选手，突然一场比赛把他处处限制住，对他的每一步都有预判，他会不会自我怀疑呢？”
“少年得志，该吃吃苦头，贺指导也不要太宝贝这个顾珵了。”李洪鹏反而是真心觉得顾珵需要这样的磨炼。
“李指导，我承认我宝贝顾珵，但我也只是希望他是正常地成长。那我想问问您，为什么会这么宝贝迟鸿宇呢？他虽然很努力，但资质并不是顶尖的，悟性也就那样。二十四岁的运动员，三大赛颗粒无收，其他比赛也没有特别亮眼的表现，基本已经能看到后几年的职业生涯也就这样了。”贺志远知道国家队教练这个职业的残酷性，他们不能是鼓励式教学，只要努力就都给个参赛名额鼓励一下，他们的教学一定是不断淘汰的过程，“李指导，虽然残酷，但是教练组一直认为，迟鸿宇的天花板就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