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几天训练，在军训之前，贺志远把训练强度调整到了一天三训。

这天不知怎么的，顾珵又惹贺志远生气了，贺志远罚他去跑一万米。

宓笙正巧有空，端了顾珵的保温杯去看他。

冬天跑一万米，比其他时候跑一万米都要更难熬，北京的冬天很干，顾珵只觉得又冷又干的空气吸进肺里肺好像都要炸了一样，实在难受。

等他跑完，气喘吁吁站在终点喘粗气的时候，宓笙过去，把水递给他，“喝点热水缓缓。”

顾珵没想到宓笙会来看他，他听到宓笙的声音，触电一般迅速站直，把呼哧带喘的粗气压下去，强装出一副一万米也不过如此的样子。

宓笙看着迅速转变、强要面子的顾珵觉得他很可爱，她把围巾赶紧围在顾珵脖子上，“快围好。”

“热，都是汗。”顾珵跑完步脖颈处都是汗，戴上围巾湿乎乎黏答答的，很不舒服。

宓笙瞪了他一眼，“不许摘，难受也戴上，不然风一吹肯定感冒。”

“好的。”顾珵听了宓笙的话，也不再试图摘围巾，只顾着站在那傻乐，阿笙好关心我啊。

宓笙拉着他往一楼便利店走，“你今天又怎么惹你师父了？”

“我就问他件事而已。”顾珵一脸委屈。

“问他件事就能把他惹得罚你跑一万米？你这得是问了什么事啊？”宓笙好奇。

“我就……”顾珵看看四周，小声在宓笙耳边道：“我问问他能不能让易川参加这次世界杯团体赛，我愿意把名额让给他。”

“啊？”宓笙没想到顾珵居然是这个问题，“你怎么突然想把名额让给易川了？”

顾珵帮宓笙撩起门帘，“易川心里苦闷，我都知道，可我这个人嘴笨，也不会安慰他，我想，他比我更需要这个参赛名额，如果可以参加世界杯，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这不是胡闹吗？”宓笙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参赛名额能这样让来让去？你也太不拿比赛当回事了。而且，阿珵，你真的有点恃宠而骄了，仗着贺指导喜欢你，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

“我不是不拿比赛当回事，我就是太知道这比赛有多重要了。”顾珵声音低沉，“我是职业运动员，阿笙，我太知道世界杯对于我们的意义，易川需要一次大赛名额，如果能拿到一个世界冠军就更好了。”

宓笙怔愣，是啊，顾珵怎么会不知道世界杯的重要性，又怎么会拿它不当回事呢，他是真的心疼自己的朋友，“这是比赛，阿珵，竞技体育本来就是这样残酷的，只有赢的人才有资格参赛。我知道你和易川关系好，可是在这里，在乒乓球世界里，有些人能走到最后，有些人只能走到一半，你没办法替他走完全程。”

“易川很认真也很努力，他一直都是这么好的人。”顾珵坐在便利店一侧的座椅上，很是难过，“他以前在省队也是经常被教练表扬的，是队里的绝对主力，可现在呢，如果再不打出来，他就只能做陪练了。阿笙，他和我一样，二十二岁啊。”

“世界杯比赛对我很重要，我非常希望可以捧起一块团赛的金牌，我希望为中国队的荣誉而战。”顾珵双手拄着脸颊，“可是，我已经有奥运金牌，也拿到了国际乒联巡回赛总决赛的冠军，至少这段时间，我是很安全的，没有参加团赛，我也依然会被当做主力队员。而易川不一样，他打进队开始，就没有拿到过一次世界冠军，一块世界大赛的金牌都没有，他比我需要这个机会。”

“比赛资格让来让去的，也是对乒乓球的不尊重。”宓笙开导他，“阿珵，你一向觉得乒乓球最神圣不过了，怎么能让出比赛资格呢？”

“乒乓球是很神圣，但……”顾珵组织着语言，“易川同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神圣的。”

“你对易川真好，居然好到你愿意放弃世界杯的名额。”宓笙给顾珵拿了巧克力牛奶，让前台的服务员热了一下，“喝点这个吧，补充体力。”

“易川对我更好。”顾珵少见地反驳了宓笙，“在省队的时候，一开始我俩都是小队员，总有老队员支使我俩帮他们跑腿、洗衣服。我不服，我一贯只服球打得比我好的人，就不愿意干。有个老队员也脾气不好，觉得我不尊重他，有的是办法磋磨我，是易川瞒着我去和人家道歉，帮人家手洗了一个冬天的棉衣棉鞋。你知道东北冬天穿的棉衣棉鞋有多厚，很不好洗，而且水房没有热水，明明有洗衣机，但老队员就让易川手洗。”

说着，顾珵眼眶有些发红，“我那时候傻，暖气房里易川的手居然还生了冻疮，我都没想到是发生什么了，易川也没告诉我，还是后来那个老队员告诉我的。”

“我第一次被退回省队，是易川陪着我，他还威胁了队里那些人，让他们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事。”顾珵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自主笑了笑，“他哪里会威胁人，明明是队里出了名好脾气的人，却故意板着脸装凶威胁别人，表情狰狞得都有点滑稽了。”

“我再回到国家队，是易川领着我适应，陪我练球，带我吃食堂，告诉我哪道菜食堂做的最好吃，哪道不好吃。放假的时候领着我在北京玩，虽然好多地方他也不熟悉，也是第一次去，我们还迷了路。”顾珵和蒋易川一起从小小少年走到今天，在没有父母家人陪伴的生活里，他们就是彼此的家人。

宓笙随着顾珵的话语想着蒋易川，如果说顾珵这样性格鲜明脾气火爆的人是一团火，那蒋易川就是一汪水，他默默在那里，包容着一切，似乎永远也不会生气。

“竞技体育有多残酷我比你更清楚，阿笙，所以我才会更加珍惜易川。这种高竞争的环境，太多人想要把你踩下去，也有太多人希望你不好，希望你不要拿冠军。但易川不一样，他真心的，为了我的每一场胜利和每一个冠军高兴。即使这些奖牌可能刺痛着他，但他依然希望我好，希望我越来越好，能拿到更多奖牌。”顾珵感动并心疼着蒋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