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路边买了一杯咖啡，买了一包烟，回到公车亭，继续等公车。

听说烟能慰藉人？李唐明只觉得烟味苦涩。最好的慰藉应该是打起精神，认真生活。

机械般，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咖啡续到第二杯，公车来了第三辆，可她像没有看见，目光茫然望着前方，坐在公车亭，头抵着栏杆，像一个空壳般定定盯着前方灌木丛的一片叶子。

那片叶子，不按部就班，而是突兀地长出外面，等园林工作人员过来修剪打理，一定会把它剪掉。每一场喜欢，如果不跟众人一样，爱得有自尊，尊严，学会先爱自己，再爱别人，到最后，就跟她一样，不只会被人嘲笑，也会被朱向东看不起？

烟燃到尽头，她没有感觉，忽然一只手过来，把她的烟拿开，把烟放进那杯已经冷了的咖啡里面掐灭。

李唐明抬起头。

梁文？

“很难过吧？”他坐下就问她。

这么熟络的话语让李唐明感到不自然，她低头笑了一笑。

“是不是觉得很丢脸……”梁文说，“工作了七八年，会这样被人炒掉。”

李唐明没有说话，闷声不响。

公车又来了。

她坐着，没有起来。

梁文看她一眼，回转头看着缓缓开走的公车。他说，“我觉得你喜欢一个人。”

李唐明一怔，目光飘向远方，假装没有听见。

梁文说，“喜欢人，才会这样沉默，喜欢发呆。”

他像是观察了她很久，得出的结论，李唐明不由抬起头，细细打量梁文。仍像之前陈芸跟她介绍的样子，清秀，斯文。这样干净眉目的男生，一定是一个好的伴侣吧，善待另一半。

李唐明衷心祝福好友陈芸。

想到陈芸为了让梁文注意，买了一堆衣物跟化妆品，每天打扮得如缤纷的蝴蝶，不知她跟陈芸的关系到底有没有打破朋友，而走向更亲密。

李唐明的嘴角微微一笑。

梁文侧头问她，“你在笑什么？”

“现在下班了吗？”还没有到五点。

“我去见客户……”他指着前面的街道，“回来的路上，看见你在这里。”

李唐明点点头。

他跟陈芸一样，都热情，关心朋友。

“你是不是跟朱向东有什么误会……”梁文仍替朱向东说话，“我认为他不会这样辞退一个对他用心工作的助手。”

误会？这个笑话让李唐明笑了。

累积的失意，像弹簧一样，承受到底线就会断，当朱向东不给她半点面子像垃圾般辞退她，她就连话也不想跟他说，说话要力气，要精神，她没有力气了。解释？她也有累得不想解释的时候。

“你笑了两次。”他打趣她。

李唐明说，“只是两次吗？”她不禁说，“我很久没笑过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灰心，是从那一晚，朱向东醒来看见她，对她露出厌恶鄙视吧。

“是吗？”梁文对李唐明眯眯眼，“来，跟我走。”他拍拍身子，站起来。

“做什么？”李唐明疲乏地问。

“去给你买笑……”他往前走，又回头，笑说，“但你要付账。”

见李唐明没有动，他走过来，拉起她。

他们到了附近一家餐厅，他替她叫了热热的一客蘑菇饭，热热的蔬菜汤，像强迫般盯着李唐明吃下，等她吃完，才说，“吃饱了你才有精神笑。”说完，立刻拉开椅子，在李唐明面前扮起小丑，双手抓起耳朵，跳起小丑笨拙的舞蹈，不是不会跳，而是故意跳得歪歪斜斜，几乎要撞到旁边的客人。

旁边的小孩被吸引目光，拉着母亲的手，咯吱咯吱笑。

梁文对李唐明丢一个搞笑的白眼，那套西装像风扇，在梁文的摆动下，显得滑稽。他跳得太用心，不小心踢到桌脚，痛得他呲牙咧齿。

李唐明一怔，笑得直不起腰。

旁边的小孩立刻跑过来，扶起梁文，用童稚眼神，让梁文继续跳刚才的小丑舞。梁文痛得额头是汗，但又不想拒绝，只能咬牙单脚跳舞。

李唐明哈哈大笑。

梁文挥着汗，不停地跳。有人鼓起掌。一个女生跟李唐明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李唐明愣了愣，立刻说，“我们是朋友。”她解释。

梁文在旁边听见，脸色僵了僵，便很快就恢复笑容，为了让李唐明取笑，继续挥舞着双手，单脚跳得踉踉跄跄。

李唐明看不过去，大笑着叫他停下。“给。”她把一杯水递到梁文面前，也给他纸巾。

梁文接过擦汗，不由问她，“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一边取过水杯喝水。

李唐明沉默片刻。她说，“我不想谈感情。”

梁文存心要让她难堪般，不识趣地追问，“是不想谈，还是不敢？”看着她。

李唐明低头吃饭，默然不语。

她没有说话，梁文也不再开口。

吃完饭，走出餐厅，梁文要送李唐明回去。

李唐明摇摇手。“不用……”她说，“因为你，我今天很开心。”

梁文深意望她一眼，说出深沉的一句话。“这样你就开心？”他笑，“你的生活是有多乏味，跳个舞就能让你开心，你也太容易知足了。”他说。

李唐明黯然。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想哄她开心，逗她笑。

她伸出手，大方友好地说，“朋友……”她说，“让我们做朋友吧。”她是真诚感谢梁文，被梁文的诚意打动。

梁文故作生气。“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他说。

李唐明歉然。她说，“我们当然早就是朋友。”只是，之前只是看在陈芸的份上，才把他当做朋友，而现在，是她的内心认可梁文。

她上计程车的时候，梁文敲车窗，叫住她。

他趴着车窗，对李唐明说，“如果你想找工作，找我。”

李唐明笑，“怎么，你改行做起招聘拉生意的中介公司？”

他笑，腼腆地挠挠头。“多一个朋友，你不是更能找到好的工作吗？”他羞怯。

他居然会害羞？

李唐明不由瞪住他，像不相信般。现在什么年代，会有腼腆的男人？

而现在什么年代，还会有她这么蠢的爱，不顾一切，忘我去喜欢一个人？

她的心不由地扯了扯，敷衍地说，“我知道了。”转头叫司机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