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芸叫梁文出来。

三人到餐厅找张桌子坐下，陈芸就对李唐明使眼色，指一指靠近窗的位置。李唐明转过头，梁文对那名女生目不斜视。

没有了倔傲，刻薄，让她的脸沉静，显得沉默，秀气。

“她看起来很孤单。”梁文忽然说。

李唐明也感觉到了。

“在不红的艺人里，你都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孤独这种神情。”陈芸看梁文一眼，转头看着荷莹。

她穿着浅色裙子，裙子宽大，套窄肩牛仔衫短装，脖子挂一只海螺，黑色头发分开，中分。

陈芸仔细打量她，问李唐明，“难得见到艺人这个模样，你要不要过去采访她？”

梁文瞪她，“你是在取笑荷莹现在狼狈？”

陈芸为之生气，“你在替她说话？”撅嘴冷笑一声，“男人只会看女人外表，”不服气地回头看梁文，“你是不是看她比较顺眼？”

梁文微微笑，扬手叫服务员点单，低头跟李唐明取笑陈芸。“陈芸越来越对女人挑剔。”

李唐明牵着浅笑。

陈芸不甘心，“你给我找出一个大方的女人，”个性率直，不由的说，“面对情敌，哪个女人大方？”

说完立刻捂着嘴，脸飘上红晕，别转脸。

过了半响，梁文迟钝地问李唐明，“她喜欢谁？”

李唐明想也不想地，“你。”

她可以不响，可以岔开话题，可是，如果每个人都要一个归宿，不如趁早表白，他不答应，转身去找另一个人，早早牵手结婚。因为陈芸结婚心切，认为女生二十五岁不结婚，就会让她感到恐慌。

生活对于陈芸来说，就是结婚，生孩子，组建一个家庭。

日子能够这样正常，也是一种幸福。

这番感悟，非得用尽二十年，从朱向东身边走开，她才会领会到。

人只有一辈子，哄别人开心，不如自己先哄自己。

非得嫁给爱情？不如减低点要求。

回过神，发现梁文呆视她，陈芸更是对她瞪视，生气。

李唐明仿佛梁文不在场，她平和地问陈芸，“要不我先告辞，你们两个把话说明白。”

梁文在场，陈芸生气不得，牙齿嘶嘶响。“唐明！”

服务员上菜，打破尴尬。

李唐明喝了口酒，站起来，对梁文笑笑。“陈芸要话要跟你说。”转头抱歉地对陈芸牵牵嘴角。

稍迟半个钟，陈芸打来电话，梁文答应跟她试试看，并说，不保证两个人能一直偕手同行，会结婚。

这番话，可见梁文并不是特别喜欢陈芸，但不讨厌。

心愿达到，陈芸激动，在电话那端尖叫。“刚才，我几乎想杀了你。”陈芸大笑。

“哪有人表白，不经细心安排，先要找好地方，再配以深情神情，”她笑着埋怨，“只有我，被你弄坏气氛，只能横下心，像抢劫般，瞪着梁文说，我喜欢你，你呢？”

李唐明微笑，倚在杂志社走廊，买了一杯饮料，缓缓听着陈芸叨唠。

她太幸福，语气俏皮，难免不对别人发一堆感慨。

毫不怀疑，陈芸是快乐的。李唐明想。

换是她，朱向东对她说这番话，她会怎么做？

不会像陈芸这般满足的快乐，快乐像月亮被咬了一口，甚至不会同意跟朱向东试试看。因为他并不是喜欢她，而是纯粹觉得这个女人还可以，可以交往看看。梁文就是这个心态。

她要的，并不是陈芸想要的。

要么得到全部，要么舍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电影里有句台词说，生活上处处妥协，如果喜欢也要妥协，做人有快乐吗？

人各有志，李唐明不参与评论陈芸。

但好友开心，她感到宽慰。

陈芸还要幸福地抱怨几句，同事过来找李唐明。

“开选题会。”

李唐明挂上电话，回到会议室。

陈丽宁看她一眼，李唐明低下头，找个位置坐下。不是迟钝的人，总编不喜欢她，不是不知道，在总编看来，她的品行也有待考虑，换工作还被前任上司追到杂志社让杂志社解雇她。

同事七嘴八舌交换了几个选题。

“交友网站太多，鱼目混杂，许多女生被骗，这个专题我跟小秦还在跟进。”比较斯文的一名男同事说。

陈丽宁立刻说，“调查半个月了，再给一个星期你们仍没有收获，放弃这个专题。”

“你呢，有什么方案？”陈丽宁转头问慕友。

“沈氏集团投资一个过亿的度假屋，我希望……”

“别家杂志上周已经介绍过，换过！”

“李唐明，说说你的想法。”陈丽宁目光霍霍转向李唐明。

“许多人越来越衷情素食，骑单车环保，”李唐明说，“一个富商自称卖掉车库五辆车，两辆宝马，三辆吉普车，改骑自行车上班，我认为……”

陈丽宁摔下文件，“暂停！”目光扫向众人，眼晴一眯，“你们都是不出门的吗？这些方案不是被对手报道过，就是没有新意！”

众人面面相觑。

李唐明说，“周星驰最近这部电影《美人鱼》，票房这么高，”迎视陈丽宁不满的直视，李唐明说下去，“一个原因是电影里面说到环保。”

“所以呢？”陈丽宁咬着铅笔，眯眸，让人感到有压力。

李唐明略为犹豫。“环保这个话题永远不会过时，既让人们起到对地球的关注，也让我们注意自身的修养行为……”

陈丽宁的脸越来越沉，嘴角牵着凌厉浅笑。“你对传媒认知度并不高，懂吗？”

李唐明尴尬，陈丽宁继续说，“永远不会有过时的话题，就像八十年代的牛仔裤，现在又成为经典！披头士的着装有人会说他们过时吗！过了那么多年，会有人说猫王的歌已经不值得再听吗！我需要的是你们感受现在什么话题引起关注度最高，最有报道价值！”

“慕文，你刚才提到沈氏集团，听说经过财团参加广东省的公路竞投，你来跟进！”

“唐明，我不需要一个星爷的影迷，如果你要因为这部电影而专注环保这个话题，不如做一期跨境电商更有意义！享受着政策红利，但如果没有政策红利会如何，而且假货越来越多，你怎么看？”像在询问，却是命令。

李唐明想起朱向东让她回到朱氏，然而回去又如何？哪个公司哪个职场是与世无争？

陈丽宁深深看着李唐明。“荷莹成了话题女王，你怎么忽然放弃跟进采访她？”

李唐明的心跳停，呆呆望着总编，以为总编隐约知道她跟朱向东的事情，却见陈丽宁说，“现在每家杂志都想采访她，想知道她被电影换角的内幕，”盯着李唐明，“她是朱向东的前女友，你在朱氏集团应该接触过她，我需要抢在竞争对手拿到她的专访之前，南方周刊率先把她被知名电影换角的内幕报道出来！唐明，你要尽快联系荷莹，拿到这个内幕消息！”

“总编……”

陈丽宁皱眉。“我不想听到我不能，我不可以！散会！”

李唐明胸膛一窒，盯着总编一阵风走出会议室，费很大劲才能拾回理智。

工作上，必要时候，不仅要出卖自己，也要得罪别人。采访荷莹被换角的内幕，就等于要把朱向东揪出来，公布于众。

而采访的角度如果选取不当，不够小心翼翼，也会连自己的私事都被牵涉进来。她跟朱向东有过孩子！

天！

李唐明不敢想，这个新闻要是被报道出来的轰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