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我们沿着篮球场,图书馆,体院馆,大转一圈,最后来到影展,在礼堂一角。
刀刀挽着我的胳膊仔细打量着每张照片,里面都是熟面孔,有些能叫出名字,有些忘了,她边指边滔滔不绝:“哦哦,前天还在朋友圈看见他了,孩子好像满一周岁了吧……”
我边走边听她叨咕,突然听到她兴奋地喊我:“禾禾,快看,这是你哎。”
画面虽然被处理成了怀旧黑白,但我一看到自己的脸,就立刻被记忆深处的那个夏天拽了回去。
那是我给外教做暑期助教的时候,也是下定决心向程浩洋告白的时候,脖子上一整天都要挂着工牌,磨的人又痒又疼,后来程浩洋让我摘下来,用别针别在扣子上,后脖颈那一片的红疹子才消下去。
刀刀观察细致入微,半晌没出声,皱眉瞪着那张照片,我晃她胳膊:“走吧,再看看有没有你。”
她伸手指向右上角,语气疑惑:“这是……易屾吗?”
男生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偏着头,左脸的酒窝若隐若现。
照片里我们中间隔了很多人,我跟在外教身边忙,身旁是一群夏令营的学生,再外面是几棵树,最外面,才是易屾,他面孔阳光,神色轻松,没有现在的重量感。
我拿出手机,当即拍照发给他:“居然看到你了。”
看完展,又跟刀刀去南门外吃小吃,遛弯,买纪念卡片,拍照。
口袋里的手机始终安安静静的,他没有回复我。
下午六点后是人最多的时候,大家几乎是肩擦着肩艰难前行,我走在外侧,尽力把人群和刀刀隔开:“你一定要去晚会吗?”
她热情不减,飒爽地扬扬头发:“当然啦,肯定有当年男神的节目,白衣少年,弹弹吉他,想想都激动。”
我嘴角一抽:“别抱太大希望,没准少年已经变成了秃头大肚中年男。”
她笑着捂我的嘴:“不要打破我的美梦!”
我们在体育馆入口买了很多荧光棒,刀刀一口气“噼里啪啦”掰开荧光棒,戴在手腕上,头顶上,脖子上,像个五颜六色的灯塔。
等我们排队检完票进到内场,开场舞已经结束,女主持一袭亮晶晶的礼服,十分夺目:“下面是我们临时安排的环节,一位神秘嘉宾空降会场,让他来谈谈关于……”
刀刀低声抱怨:“好黑,都看不到路,什么时候能找到座位啊。”
我边走边随意瞥几眼台上:“应该快到了,就在这一排。”
女主持笑容洋溢地看向台侧:“大家掌声欢迎,我们的神秘校友,易屾,易先生——”
刀刀一心找座位,感觉到我的停滞,转头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我一瞬间身处暴风中心,四周虽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但耳朵里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只能看到那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易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水洗蓝牛仔裤,一身打扮清爽又年轻,他几步走到主持人身边,接过话筒:“同学们好。”
他简单说了几句对海大的印象,女主持人问起他对海大最深刻的印象,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一个女孩吧。”
台下的人群立刻开始起哄,女主持也一脸八卦:“哦,可以仔细给我们讲讲吗?”
我心脏一紧,怎么想,都觉得他和我那时根本没有任何渊源,如果不是那张照片,我甚至都不知道易屾曾来过海大。
他摇头笑道:“脸皮薄,就不在这么多人面前提了。”
“那至少可以告诉我们,那个女孩在现场吗?”
他诚实地回答:“这还真不知道,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几秒钟后,我的手机屏幕就开始闪烁他的名字,像触电似的,我连忙挂断了。
台上的易屾轻松笑笑,小孩告状似的,把手机屏幕亮给主持人:“看,被她挂掉了。”
她适时调侃:“看来,成功人士的爱情之路也不好走啊。”
台下一片哄笑,话题也过渡到了重点——易屾的创业之路。
刀刀不舒服,去了洗手间,只剩我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易屾表达简练,大概谈完创业史后,最后表明来意,原来是要从海大应届生里选拔一批对口人才。
捷诚在业内的名声数一数二,再加上易屾的个人魅力,我听到旁边有几个年轻学生当即商量着要去投简历。
他下台后,被一群应届生围着,多半是在打听实习岗位的事,即使最后在捷诚留不下来,但实习经历也是以后找工作的保障。
他耐心地一一解答,等台上报幕下一个歌唱节目时,学生们才回到座位。
易屾向前走了两步,像有感应似的,突然朝我站的方向看来,我条件反射地偏过身,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早知道就不戴荧光手环了。
我无心观赏接下来的节目,索性去卫生间门口等刀刀。
微信消息闪了闪,是易屾:“我在体育馆出口。”
——还是被他看到了。
刀刀一听我要走,连忙摆手:“我还想留着看完,你先去见他吧,完事儿我们一起回去。”
我正犹豫中,她双手拍拍我的肩:“姜禾同学,别纠结了,你该见他,把一切都问清楚,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好奇。”
是啊,我何止是一点好奇,易屾显然多年前就认识我,但我搜遍记忆,也没有一点他的印迹,或许那个时候,就是一切的开端。
我通过狭窄昏暗的通道,把嘈杂的音乐声抛在脑后,看到他靠在出口的墙壁,像在发呆,又像思考,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才恍然回神,直起身笑道:“不看节目了?”
“你以前就认识我,为什么你那时会在海大?你不是在国外读书吗?”
易屾皱皱眉:“你问题真多,先出去吧,找个安静的地方。”
我走得快,几步迈出去却被他拉回身边:“不要急,我都会回答你。”
我心里莫名憋着一股气,他瞒我这么久,一定是故意的,问题是,这事值得隐瞒吗,“嗨,姜禾,我以前在海大待过一阵,见过你”很难说出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