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易屾不同于以往,总让人感到温柔,他嗓音低沉地讲述着那年夏天的一件件关于我的小事,还有他之后一个又一个难捱的,低落到灰尘里的日子。
“就是这些了,”他长长吁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很沉重的负担:“以前不提起,实在是怕你讨厌那样不光彩的我。”
我忍不住笑了:“讨厌?我记得我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你。”
他也笑了,目光追寻到暮色深处:“那倒是,是我多虑了。”
我们之间的气氛逐渐安静下来,我没有任何讨厌他的情绪,反而觉得有些遗憾,那时没注意到他,那个站在我身后,暗戳戳为我抱不平的易小山,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弯了起来。
他捏捏我的脸:“是不是又在心里编排我呢?”
我点头:“嗯,感觉你的行为很像一种人。”
“哪种?”
“痴汉。”
我话音刚落,飞快起身跑开,却不料大衣的后腰带被他抓住,一下子被他带回怀里挠痒痒:“姜禾,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我浑身都是痒痒肉,被他一闹当时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拽着他求饶:“大老板,我再也不敢了。”
易屾闹够了才停手,气喘吁吁地把下巴靠在我肩膀上,轻轻扭头,摩挲了几下我的耳朵:“好在愿望实现,真抓住你了。”
我转身刚要说话,又被他揽进怀里:“还是这样抱舒服。”
“易屾,我很感动,就是有点儿遗憾,当时就算问问你的名字,也比现在好。”
他摇头,大掌轻轻捋着我的头发:“不遗憾,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状态,光明正大的,不用处心积虑骗谁,能专心跟你在一起。”
“但是还是……”
他眼里尽是宠溺,低头追问:“还是什么?”
我憋着笑:“还是年轻的你更帅一点啊。”
“……姜禾,你虐待老同志。”
我靠在他怀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小孩在喷泉周围蹦蹦跳跳,周身暮色四合,满目尽是温暖的颜色包裹着整个世界,生活真美好啊,让人感觉一切都是刚刚好,那点遗憾也变成水汽蒸发了。
二十岁的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一个是在恋爱里纠结来纠结去的普通女孩,一个却是身负仇恨宁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男孩,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轨迹。
三十岁的我们却在人生路口相逢,在最需要彼此的时候相爱,而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羞涩胆怯的女孩,那他呢,我抬头看他,他还是那个背负着恨前行的男人吗。
易屾把我的大衣扣子仔细扣好,飘带绑好:“天黑就冷了,去接你朋友吧,我送你们。”
我满心幸福:“好。”
不重要了,无论易屾对钟震霆,对至诚是什么计划,我都不会因此而放弃喜欢他,原谅是他的权利,恨也是他的权利,他不会浪费自己的人生,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
刀刀一路上坐在后排跟我说悄悄话,我架不住她那么多问题,只好搪塞她:“回去再说。”她看向易屾的方向,朝我扮鬼脸。
陈粤西早早在小区门口等着,手上还拿了一件薄棉袄,刀刀一下车就给她披上了,同时不忘跟我们打招呼:“姜禾,易总,辛苦了。”
刀刀见缝插针地反驳:“你这称呼有误啊,应该叫姜禾,还有姜禾的男朋友,辛苦了。”
陈粤西满脸无奈。
我推推陈氏夫妇:“起风了,快把小孕妇带回家吧。”
不一会儿,远处飘来刀刀不满的抱怨:“姜禾你见色忘友!”
易屾的笑像刻在脸上了似的,也不怕嘴角抽筋,他缓缓发动车子:“色,是指我吗?”
我也学他,伸手捏他的脸,想把那恶趣味的笑挤走:“别不正经了。”
手还没收回来,指头却被他突然轻轻咬进嘴里,明晃晃的挑逗,一瞬间我体会到了嘴唇的软和牙齿的硬,触电似的连忙收回,不敢再轻举妄动。
中间等红灯时,他顺道又拿起我的手,放在掌心,平放,攥起,轻捏,玩橡皮泥似的,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骼分明,比我的长太多,可以完整地把我的拳头包起来。
感觉到他的注视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的手盯了太久,连忙讪讪收起目光,假装刚刚是发呆,头偏去一边时,听到了他嗓音里憋不住的笑声。
到了公寓楼下,他下车和我并肩走到楼道门,我晃晃他的手:“那我进去了。”
他仿佛看不够我似的,笑着点点头,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弯下腰,一张俊脸在我眼前放大:“女朋友,晚上睡个好觉。”
我感到脸颊一阵发烫,下意识想躲开,却被他轻轻固定下巴:“再躲,就跟你上楼了。”
我们也曾十分亲密,该做的事也做过,但不知怎地,就是在他面前忍不住脸红,感到他在慢慢接近,我干脆闭上双眼,期待中唇畔的柔软触感并没出现,反而鼻尖被他蹭地痒痒的。
他拍拍我的头顶:“上去吧。”
我转身就跑,一步三台阶,气喘吁吁回到了家里,一个人靠着门板傻笑。
怎么办,太幸福了,感觉生活充满希望,我拍拍自己的脸,多大的人了,还当傻白甜!
早上刚出楼门,就看见了易屾的车,他朝我走来,递给我一杯热热的豆浆:“一起吃早餐。”
我看看手表:“没时间了,我得上班呀。”
他推着我的后腰,把我送上副驾驶,探进身扣好安全带,无比自然在我额前落下一吻:“边送你边吃,保证不迟到。”
我美滋滋地一手拿豆浆一手拿奶黄包,吃得不亦乐乎,被人照顾的感觉就是好,突然就体会到了富人的乐趣。
消灭大半食物后,我才突然想起问他有没有吃早点,他眼神幽怨,像被我欺负了似的:“才想起我吗,当然没吃。”
我连忙狗腿地把另一杯豆浆插好吸管,递到他嘴边,他喝了几口,又换油条,小笼包,给他什么都吃,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车子也稳稳停在了智工门口。
我在窗外嘱咐他:“那我走啦,你路上慢点开。”
易屾一脸傲娇笑:“好,中午再来找你。”
黑色路虎绝尘而去,我砸吧砸吧嘴里甜丝丝的余味,猛地反应过来,真正体会到富人乐趣的,是他吧,我这一路,可不活像个丫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