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洋很有诚意,开出的价格慷慨大方,林智几乎快笑出两条褶子:“真是挺有缘啊,老熟人了,你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保质保量按时完工,姜禾是主要负责人,你们随时联系。”

我无奈地瞥了一眼林智,程浩洋捕捉到我的表情,立刻摇头:“也不用,我主要负责这边的市场推广,装修的事跟行政对接就行。”

“那更得感谢你啦,中午不许走,一起吃个饭。”

程浩洋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林总,今天实在不方便,我刚回来,部门还有挺多事,下周我约你,咱俩出来喝一杯。”

林智见他并不是假意推脱,立刻答应下来,使眼色让我送送程浩洋。

智工楼层高,观光梯平时的速度就很慢,今天走到半路居然卡在十层不动了。

我按下所有楼层和紧急呼叫的按钮,又给物业打了电话:“没关系,老写字楼总这样,一会儿就修好。”

他淡笑着靠在另一边:“你变厉害了。”

我摇头,自嘲:“也没,第一次困住的时候还吓哭了,后来也就习惯了。”

我们卡在空中,四周寂静,像陷入真空,他低头盯着地板:“姑妈很生气,最近才开始跟我说话。”

我有点惊讶:“因为我们离婚?”

“是,”他耸耸肩:“还以为她不喜欢你,结果真离了,她站的是你那边。”

我想到那个精明强悍的女人,她以前确实对我评价不高。

不过她在我流产时对我的照顾,以及最后愿意在财产确认书上帮我签字,出于她和程浩洋的关系,她对我已经算很好了。

“你帮我问她好,如果以后有机会去广州,我去看她。”

“嗯。”

我们又沉默了一小会儿,他轻咳一声:“听说捷诚倒闭了……你和易屾怎么样?”

该来的问题还是躲不掉:“哦,我们分开了。”

他有点讶异,抬眼像是要确认我是不是在说假话:“啊?”

“嗯。”

“我以为他会……算了,既然过去就不提了。”

他主动终结了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转而问我:“爸妈……叔叔阿姨周末在家吗?我想去看看他们。”

我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把我们之间的界限划清比较好:“我觉得咱们就保持现在的关系更好,我怕你去看他们,他们又乱想。”

他点头:“行,那我就不去打扰了。”

电梯里叮叮当当响了几声,继而缓缓下落,我们再没多说。

我不知道程浩洋怎么想的,对我而言,如果没有这次的合作,我一定不会和他再有交集,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疲惫。

疲于应付,疲于回想,疲于猜测。

晚上加班加点,和组里的人商量方案,我对装修是外行,好在有一个大片区域是展厅。

港丰智能生活馆下一季度主打卖点是居家,人性化,我可以从平面设计上做文章,一忙就忘了时间,脖颈酸到抬不起头时,已经是半夜。

用打车软件叫好车后,我一偏头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再醒来,是司机喊我,我朝外看了一眼,瞬间清醒过来:“……怎么开到这儿了?”

司机点开手机核对:“就是这里呀,你的目的地就是这么设置的。”

我使劲揉揉眼睛,拿出手机看,原来是我稀里糊涂用了上次的地址,此时我就在易屾买好的,属于我们俩未来的家楼下。

我还带着那把钥匙,打开门后,还是上次来过的模样,空空****,他说要让我慢慢添置,把这里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我又累又困,把几个房间里的灯都打开,其中一间卧室里放了一张临时的小床,我窝在上面一倒头就陷入了梦乡。

“姜禾,醒醒。”一张久违的面孔在我面前逐渐清晰,易屾的样子有点沧桑:“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我浑身酸痛,头也昏昏沉沉的,说不出话来,他似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不要动,喝点水。”

我已经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只感觉自己一阵冷一阵热,难受地要吐。

一股温热的**从我嘴角被他灌下去,我眼皮发沉,快要看不清他的模样:“……易屾。”

“嗯?”

我索性闭上双眼:“你不要再出现了。”

扶着我后脑的手僵了一瞬:“为什么?”

我想回答他,但已经没精力再多说一句话。

——因为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来一次。

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意识刚恢复清醒,就感到全身每个角落都叫嚣着痛。

我和林智请过假后,强撑起来准备去医院,我一定是高烧糊涂了。

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这个屋子最后一眼,把钥匙拆下来放在玄关,就这样吧,当他是大梦一场,抛在脑后。

我躺在急诊挂了两天点滴,医生连连摇头:“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回家好好补营养,这次高烧就是免疫力下降太多导致的,再晚来半天,很有可能转成脑膜炎。”

“谢谢大夫。”我喝了一口水,冒烟的嗓子才稍好些。

晚上回家,意料之中被我妈数落了整晚,不过骂归骂,好吃的一口不落,都陆陆续续上桌。

我高高兴兴吃掉大半,在沙发上歪着陪我爸看电视,我妈给我削了个大苹果:“禾禾,要不搬回来住吧。”

我咬了一口苹果,甜滋滋:“我租约签了一年的,等租期满了再说。”

“易屾好些日子没来了,你俩……是不是分开了?”

我爸的身形明显一僵,注意力从电视转到了我身上。我也不想再瞒着他们:“他去国外拓展业务,我觉得我俩长此以往不太行,就分手了。”

意料之外地,爸妈并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妈拍拍我的脑袋:“也好,那孩子虽然好,但总觉得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分开了就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