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意识的时候，成天爱才知道自己趴在玻璃柜上呆滞了有几分钟的时间，对店员的询问毫无反应，而她自己一无所觉。
经验告诉她，估摸着她又经历了一次“失去”，好在这次不是在什么重要场合，这条锦鲤还算上道，知错能改。
她对店员露出抱歉的神情：“我没事了，麻烦你们，不好意思。”
店员小姐姐摸着心口大喘气：“您没事就好了，刚刚您脸色一下子那么苍白，我们店长差点就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话音刚落，店长已经倒了杯热水送过来给成天爱。
虽然知道哪个门店的店员遇到顾客身体不舒服，出于避免招惹麻烦的立场也会想办法帮助顾客，但成天爱还是对自己给别人带来的麻烦很是过意不去。
她接过热水，对店员小姐姐道：“麻烦帮我把刚刚那条手链包起来。”
店员小姐姐愣了下，明白了她的用意，急忙摆手：“其实不用的……”
“不，我是真的喜欢，谢谢你。”
小姐姐没有再说什么，立刻喜笑颜开地去开单子了。
付款的时候，店员小姐姐看成天爱拿出手机，这才突然想起来：“对了，女士，刚刚您的朋友正好打电话过来，我把我们店的地址告诉他了，他说一会儿来接您。您先在我们这儿休息一下吧。”
朋友？一会儿？
成天爱打开通话记录，眼睛慢慢瞪大。
许斐坐在计程车上，看着堵得水泄不通的路陷入了焦躁之中，这都几点了，怎么还能堵成这种德性？简直离谱，市政规划怎么做的？
他掏出手机，正打算再拨一个电话过去，但转念一想，应该没事，他已经留了电话给那个店员，如果有什么情况，店员会打电话过来的。
再说了，他安慰自己，成天爱能出什么事呢？怕是谈下来合作，高兴得发昏才会在店里晕过去吧？
回忆起十几分钟前在包厢里的对话，他就一肚子阴郁。他刚跟林蓁龄提起代言的事，她莞尔一笑，说已经让经纪人去谈细节了。
“你说什么？”
如果有镜子，许斐估计自己那一刻的表情一定跟见了鬼一样。
林蓁龄还没搞清楚状况，笑着道：“我早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来的，所以已经提前说服经纪人了，我够意思吧？”
轰！
仿佛有道天雷从天而降击中了许斐的脑门，他半天缓不过劲来。他预料到成天爱会想尽办法赢，也做好了输的心理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输法。仔细想想也不能怪谁，不知道黛蓝架构的人，谁会想到内部谈个代言人还要互相竞争呢？
“怎么了？”林蓁龄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许斐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说都好像是在把家丑往外扬一样，他更不想让林蓁龄知道他跟成天爱之间的过节，那不是显得他特别小心眼？
他摇摇头：“没有，没问题，真是谢谢你了。”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吧，还能怎样呢。
林蓁龄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我呢？”
许斐：“应该的，怎么谢？”
林蓁龄摊开菜单，把最贵的几样菜点了，让服务员打包：“带回去给我经纪人吃，你买单。”
合情合理，毕竟是他上辈子欠成天爱的。
许斐把账单付了，食不知味地吃完这顿饭，和林蓁龄一起走出餐厅。
“司机来接我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过几天签约见。”林蓁龄钻进车里，对他挥了挥手。
许斐道了再见，看着车子离开，立刻掏出手机。但他没想到，接电话的不是成天爱，而是一个陌生的店员。
堵了近二十分钟后，许斐终于赶到那家店，一进门却没有看见成天爱的身影。他环顾了一下，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店员。
一问才知道，成天爱早在十分钟前就已经走了。
“走了？她不知道我会来接她吗？”
许斐问完就已经猜到了答案，果不其然，店员委屈地表示她已经转达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士听完以后，水都不喝就说要走。”
话到此处，店员还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要是没问题为什么人家要跑”的疑问。
预感果然不是没来由的，他就是过来自取其辱的。
许斐道了声谢，从店里退出来，站在街上，胸闷一阵接一阵。
他按下拨号键：“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成天爱正走到街尾，准备拐个弯找地方打车回酒店，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许斐的号码，就猜到他已经到了。
她做了做心理建设，这才接电话：“喂。”
“成天爱！”
一声咆哮差点把成天爱的耳膜震聋，她把手机拎远了点，改成公放。
“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这算什么意思？我大老远跑过来接你，你当我闲着的吗？”
因为扯着嗓门大吼，许斐的气差点接不上，呛得咳了两声。成天爱对着空气露出嫌弃的表情：“又不是我让你来接我。”
“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为什么没脸？”
你知道心胸多大的人才能在被人窃取了胜利果实以后还关心对方死活吗？许斐在内心质问她，但嘴上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已经气疯了。
电话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成天爱开口，有些心虚：“哎呀，我又没什么事，是那个店员大惊小怪嘛。你回去吧。”
“你真没事？”察觉自己语气听着不对劲，许斐找补，“我是怕你出了什么问题，我没办法跟你爸妈交代。”
“放心吧，我还能出什么——”
电话里传来风声，随即是刺耳的噪音。许斐愣了一秒：“喂，成天爱？成天爱！”
成天爱看着摔落在地上的手机，再看着撞了自己的年轻人，居然是个外国的年轻人，他一脸歉然地帮她捡起手机，递到她手里，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句对不起。
成天爱摇摇头，她站的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拐角，如果迎面而来的人不注意，的确很容易撞到，该是她说对不起才对。
她礼貌地笑了笑，却没想到小哥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什么目标一样，朝她凑了过来。他手里握着一个收音的麦克风，后面还有个同伴正举着相机在拍摄。
相机上的灯闪了一下，成天爱突然有些目眩，那个小哥在说些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的，自己却像是灵魂被抽调到了另一个世界，完全接收不到任何讯息。
“呃，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她尴尬地摆手，虽然她不觉得跟外国人沟通不了是件什么羞耻的事情，但潜意识里，她又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自己忽略了。
小哥见状，又继续开口，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见她毫无反应，笑了一笑，很快地跟同伴走开了。
成天爱松了口气地拍拍胸口，又愣了好一会儿，想起来自己要打车回酒店，她站在原地转了两圈，有些迷茫，她刚刚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地图，没想到手机还停留在她和许斐的通话界面。
“你怎么还没挂电话？”她有些好奇地问许斐。
“成天爱，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电话里，许斐的语气突然严肃得让她发慌，而且明明是个问句，他却似乎并不需要答案。他已经有答案了。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此时，她身后又传来一串叽里咕噜声，成天爱有些烦躁，这些外国人烦不烦啊。
“都跟你说听不懂了，能不能去找别人啊？”
她怒气冲冲地回身，却在见到眼前人的一瞬间整个僵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外国小哥，而是许斐，虽然他换了一身衣服，但和今天在飞机上穿的差别不大，黑色长裤，白色短袖外搭了件同色薄外套。
许斐面色铁青地看着她，慢慢张口：“成天爱，你别告诉我你连英语也听不懂。”
英语？成天爱愣住。
“刚刚那个外国人切换了三种语言跟你做采访，法语、西班牙语、英语，除了西班牙语，其他两个你早就拿到专业证书的。那么简单的采访，你不可能听不懂的，对不对？”
许斐难以置信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希冀，和街角四面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投射于成天爱身上。
“我……”
成天爱终于明白刚刚自己忽略的是什么了，她会外语的，可是为什么那个小哥说的话，她却一句也没听懂。
“好，我就当你大学没好好读，专业证书都是混的，但我刚刚问的那一句，只是小学生水平的英语，连中学都算不上，你中学的时候在英语辩论赛上跟我对答如流，别告诉我你连这一句也听不懂。”
“谁说的？我早听出来是你的声音了，所以才不想理你，不行吗？”
成天爱辩解，但仓皇的表情和口气却已经泄露了她的心虚，许斐的目光狠狠一沉。
“可以。”许斐点头，话锋一转，“先陪我回刚刚那家店。”
“为什么？”
“我落了点东西。”
成天爱心想，这关她什么事，但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他专门跑了这一趟，算了，赶紧陪他去拿完东西，然后分道扬镳好了。
“走吧。”
许斐转身走在前头，成天爱翻了个白眼，跟在他后头。十几步以后，许斐突然停住脚步。
“又怎么了？”
成天爱不耐烦地问，却看见许斐的表情整个凝固，只剩一双眼神仿佛拨开最后一层云雾，他慢慢转过头来，声音有些喑哑。
“成天爱，这不是去那家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