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一脸理直气壮,甚至有些小骄傲。但它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它发现成天爱浑身像僵了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像瞬间黑白了一样。
“呃,我刚刚说了什么吗?我可能说错了,你容我再组织一下语言啊。”锦鲤有些紧张, 它一紧张,就忘了自称大爷了。
“我听得很清楚,你说我的爱情也是一种运。所以,白越从来没真正喜欢过我,对吗?”成天爱恍然发问。
锦鲤面露尴尬,它最怕处理这种情感问题了,但长痛不如短痛,纸迟早是包不住火。何况——
“你不是已经从白越那得到答案了吗?”
锦鲤的目光流露出怜悯,它就附着在成天爱身上,自然对她所做的事一清二楚。她其实根本没有回家拿手机,也没有去什么手机店,她去找了白越,先是去公司,然后去了他的私人住所,果然在那里见到了他。
成天爱的思绪瞬间回到今天早上,她将车停在白越住的那栋楼楼下,然后径直刷卡进楼。这是白越三年前买的房子,那时候两人刚确立关系不久,有一天他突然把她带到这里,说他不想再住在自己家了。
她知道,他的画外音是希望她也搬出来和他一起住。但她并没有答应,虽然在热恋期的人,分分秒秒都想见到对方,她也不例外,但她害怕爱情来得快也去得快,她更希望感情更稳固的时候再考虑这个。
但她偶尔也会在这里小住几天,像个女主人一样,为他洗手作羹汤,每当这种时候,她总会发现白越看她的目光格外炽热。她也曾经想,如果有一天真结婚了,也许当个煮饭婆也不错。
不过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进门的时候,她闻见了一阵淡淡的香水味道,那不是属于这个屋子的味道。她突然很后悔自己从事了这个行业,对味道极为敏感,一闻便闻出来,这味道在自己家里也曾出现过,但那却不是她的香水。
她看见白越坐在长沙发上,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
撕破脸皮或者摇尾乞怜,从来就不是成天爱的风格,于是她开门见山地问白越要一个答案。
“你和天笑在一起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起身走到柜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昨晚我都听见了,天笑的电话是你接的。”
“你有这样的怀疑,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白越突然大发雷霆,“是不是女人在结婚之前都会这样疑神疑鬼?我以为至少你会有点不同。”
成天爱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她一点儿也不认识。从前她眼中的他是绅士的、稳重的、温柔的,就算犯了错也会笑着自我调侃、检讨。
可现在,他却想将这一切都推个干净。
她忍着发抖的身体:“我不想和你争吵,我只希望你能坦诚地告诉我,我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
他皱眉冷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在天笑身边?我什么时候接过你电话了?”
没等她继续说话,他又道:“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压力很大,但你也不用拿我来开刀。天爱,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对你来说,工作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可以错过我们的三周年纪念,也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和我见面,就更不用说,你连自己的身材都开始不管理了。”
白越手一摊,一脸自己承受了不知多少的痛苦。成天爱突然回忆起,补过三周年纪念那天他的一些异常,恍然大悟。原来,在他眼里,她变丑了,不再是那个他百看不厌的成天爱了。
她的心瞬间悲凉透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
白越沉默了几秒,突然走过来抱着她的手臂,柔声道:“天爱,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面如死灰地望着他:“真的没有吗?”
“你一定要这么追根究底吗?好,我告诉你。”白越松开她,几乎歇斯底里,“是,我是做错了事,但那也是因为你。是你错过我们三周年纪念,我才会借酒浇愁。事后我也很后悔……”
这次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成天爱打断了他。
“你没有。”
“什么?”
“你从来没有后悔过。”
白越愣了下,语气突然间弱起来:“我知道,我不该在第一次以后还跟她纠缠不清,可是,可是她总是……”
成天爱惨淡一笑,不愿意听他说天笑的不是,她转身离开,在外面找了个地方,一直坐着发呆。中途肖南给她打电话,她迟疑了两秒,将手机关机,随意往旁边一扔。
她不知道如何收拾这个残局。从小到大,她没让身边的人操过心,没让任何人失望过,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别人家的孩子,成功者,大赢家。哪怕她从来不以这个炫耀,但那种感觉早就刻进了她的身体里,她害怕失败,害怕挫折,害怕别人发现她也会输。
她不仅会输,还会难过,会脆弱,会用尽办法掩饰自己,好让别人只看到她好的一面。有一件事她从来没告诉过许斐,她其实是输过他的。初中有一次期末考,她答卷到一半,发现记忆紊乱,不确定该选哪个答案。她知道自己的复习本上就有答案,而复习本就在她的抽屉里,她思想挣扎了许久,最后成为第二名的恐惧战胜理智,她决定作弊。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作弊,也是唯一一次,在往后无数个日子里,每次想起这件事,她都觉得这是自己的耻辱,就像崭新的书封被叠了一个折角,折角里藏着她的脆弱。
说来也巧,那一次考试,许斐就落后她三分。这是他距离打败她最近的一次。而她作弊的那道题,值四分。换而言之,那一次考试的全校第一名,本该是许斐。
为什么会想起这件事呢?因为在十来年后,她又作弊了一次。
那是半年多前,她去一个大客户下榻的酒店接洽,在楼下大厅等待的空隙里,一抬头却看见白越和朋友并肩走出酒店的背影。她没多想,只以为白越在这里谈什么业务,直到她去找卫生间的时候经过电梯,听见几个漂亮女孩的窃窃私语,提及她们前一晚招待的对象表现如何。
其中一个女孩说:“我那个长得还挺好看的,不过心理负担挺重的,应该是第一次出来玩,中途他女朋友打电话过来,吓得他一下子就不行了,起来的时候还碰倒了床头柜的水杯。”
她瞬间如遭雷击,因为她回忆起前一天晚上给白越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里传来玻璃落地碎裂的声音,她还笑他怎么如此不小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当时他是因为心虚而慌张。
那时候她和白越已经在讨论结婚的事,双方父母也已经见过面,婚事已经到了八九不离十的阶段,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她竟然又一次恐惧了,她害怕戳穿这件事,会打破所有的局面,会让她变成所有人同情的对象,就算是她提分手,大家也不会为她开心,只会觉得,她是个被未婚夫背叛的可怜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定决心当做不知道的,可能是潜意识一直催眠自己,那是个巧合,只是刚好也有人碰翻了个杯子而已,她要相信白越,他不是那样的人。她就这么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那天之后,他对她似乎更加体贴殷勤,也拒绝了很多朋友的邀约,时常晚上和她一起吃饭看电影,到家以后还和她视频后再睡。他像是要将这一切变为一个流程,来避免自己重蹈覆辙。
看见他这样努力,她也放下心防,将那件事尘封在内心探寻不到的角落里。他们敲定婚事,筹备订婚礼,像全世界每一对恩爱的情侣一样,规划着未来几十年的人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
但作弊就是作弊,不属于她的东西,总有被夺去的一天。也许正是因为她作弊,拿走了本不属于她的东西,锦鲤系统才会出现问题,反噬到她身上。而现在,白越的再次出轨,更证明了她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梦终于醒了。
她这辈子从没有输得这么惨过,经过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不是意识不到面前的是红灯,那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驱使着车子冲了过去。她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就连潇洒地面对事实都做不到,如果不是横向那辆车及时地刹停,她可能已经害人害己。
锦鲤罕见地没有在她耳边聒噪,只是静静地等待她痛定思痛,它好像知道她终究会想通。
“如果我的爱情只是你给我的运气,那这世界上,有人真的爱过我吗?”
良久后,成天爱轻声问它。
锦鲤沉默了下,突然游过去,拿鱼鳍扫去她眼角的晶莹。
“傻瓜,当然有啦,每个人在这世上都会至少遇到一个爱自己的人,锦鲤只是帮宿主得到最好的而已。对不起,是我们没做好。”
随着锦鲤这句话,成天爱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在这只有自己的世界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