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雁清回到家里的时候刚刚好十二点,整个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各色昼伏夜出的男女出现在街头,低吼的跑车纵横霸道,属于奔波劳碌的白日已经过去,一类人睡了,另一属于黑夜的人正在高呼。

灯红酒绿中,霓虹灯闪烁着暧昧的色彩,巨大的音乐声音充斥着整个酒吧,一个穿着性感低胸吊带搭配着热裤的女人一走进酒吧,就吸引很多匹“狼”的注意。

男人们都上前想要搭讪,却被这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拒绝了,她要了一杯酒,红唇微启,目光迷离看着群魔乱舞的舞池,还没消停几分钟,又有一个花臂的男人迎了上来,“美女,我请你喝酒啊!”

女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并不在意得点了点男人的胸膛,“我在等人呢。”

男人毫不在意,“你等的人能有我帅,能有我有钱。”说着,就让服务员开了一瓶昂贵的洋酒,“陪哥哥我喝一杯,美女赏个脸呗。”

女人扬了扬眉,并不吃这一套,她白皙纤瘦的手臂轻轻围住男人的脖子,拉近俩个人的距离,很是魅惑得说道:“你记住了,我不叫美女,我叫小花。”

男人哈哈大笑,“小花啊,你这名字和你的样貌真是太不搭了,你不应该叫小花,你应该叫牡丹、叫霸王花。”

女人却淡笑不语,仍是喝着自己的酒,目光却那般清明,不像在场寻找艳遇的任何一个男女,像极了一个旁观者。

十分熟练地打发掉男人后,这个自称小花的女人走去这个酒吧,打了出租车去了下一个酒吧,坐着出租车的后座,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这个记事本上赫然写满了锦州市大大小小的酒吧夜场会所。

下车时,凉爽的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绊了一下,未合上的小包里掉落出了一张工作证,一寸照片中的女人梳着端庄的发型,明媚而知性和现在完全不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不是小花,是“巩绮”俩个字。

女人把工作证收回到包里,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在一间又一间的酒吧重复着刚刚的动作,告诉各种男人她的名字——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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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雁清很累,这种累是脑子上的累,这种累是只想睡觉的累,一到家她的眼皮酒开始疯狂打架哦,一夜无眠。

第二天闹钟响了,她还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何日在何处,呆呆得坐在**快五分钟,她才慢慢清醒,一打开窗帘,整个城市氤氲朦胧,雨在淅淅沥沥地下。

等到她出门,雨就开始大了起来,赵雁清穿着黑色的低高跟,走路时会带起地面上的水珠,飞溅到她的小腿上,‘这讨厌的梅雨季又到了!’赵雁清叹了口气。

这天像是漏了一样,太阳在流浪,这么个下雨天,赵雁清和合议庭的人一起到了求时小区,求时小区是一个高档小区,一直想跻身豪华小区的行列,却因为物业问题,导致很多有钱人纷纷转手,时至今日,这小区的物业仍然形同虚设,一走进去便是没有很好维护的花园。

小区没有实现人车分流,内部乱停放现象严重,赵雁清一行人只能把车停在外围,然后打伞进去,赵雁清今早刚刚洗了头,一开伞,大雨倾盆之下,她的伞里也下着小雨,刚洗的头发很快被打湿,她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把刚买的伞它是破的!

俞焕云接着下车,看到这一幕,赶忙打开他和杨柳时的书记员吴宁宁借的雨伞,“雁清姐,过来一起打。”话音在“唰唰”的雨声下被切割的四分五裂,比这话音更早让赵雁清发现的,是俞焕云直直送到她面前的雨伞,因此,俞焕云差不多整个人都在雨中。

赵雁清赶忙朝着俞焕云这边靠,俩个人终于委身在了一把小雨伞下。吴宁宁是个小巧可爱的妹子,买的伞自然也是粉红小巧。

可怜一米六八的赵雁清和一米八九的俞焕云,在这滂沱大雨里,像是俩只楚楚可怜的大型犬。

毕竟男女有别,俩个人之间还保留着礼貌的距离,可很快赵雁清就发现俞焕云把这小小的雨伞大角度往她这边倾斜,而他自己的大半个肩头已经被打湿,赵雁清赶忙扶正这雨伞,俩个人紧紧靠着一起,在这喧杂的大雨中,这伞下便自成一片天地。

俞焕云感觉到了来自赵雁清身上肌肤的温热,和她秀发上传来的香味,“真好闻,什么牌子的洗发水?雁清姐这身高和我的身高,刚刚巧可以让我抱着。”俞焕云的脑海中划过这句话,他像是触电一样大吃一惊。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小俞同志你怎么想的?”俞焕云在心中有些莫名的欣喜,可他又不知这欣喜源自何处。

赵雁清一行人进入案发现场时,赵雁清左眼跳了又跳,她缓了缓落于人后,按了按眼皮,等赵雁清进门,便看见装修精致的室内,血迹斑斑。“这血迹有点多啊。”一位合议庭的成员喃喃道。

赵雁清抿了抿唇,四处寻找血迹,发现整个房间内都有是喷溅的血迹,她端详着白墙上的血迹,目光毫无波澜。

“雁清姐,要不要到卧室看一下。”俞焕云问。

赵雁清摇摇头,“你们先去,我去卫生间看一下。”

赵雁清在公安卷里看到警方现场卧室的照片,比起卧室她更想去看看卫生间。她的思路和别人不同,她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这飞射的血迹如同一个敬业的导游,带领她复盘事实。

今年来,以审判为中心、推进庭审实质化已成为华国刑事诉讼制度的热词,直接挑战多年以来刑事司法实践中出现的侦查决定起诉、起诉决定审判的“侦查中心主义”。

赵雁清知道自己要到刑事庭后,恶补了大量刑事知识,她知道一个好的刑事法官要切实保障自己的审判独立,要着重研究预审卷宗、证据材料的证据效力,尤其是关于言词证据的效力问题,她要查看现场也是恪守自己的原则。

与此同时也在心中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过分依赖侦查卷宗笔录等书面材料,也不要跟着自己的逻辑有了先入为主的预判,审判的重头戏应该放在庭审上。

在这样要求极度平衡的走钢丝中,她心中的思路论证的第二步就是要去看看卫生间。

赵雁清把室内的俩个卫生间都认认真真查看了一遍,没有半点血迹和使用的痕迹。

正当赵雁清一行在查看现场时,他们的正上方,张家老大正给自己的爸妈打电话。“爸,警察在楼下啊,我刚刚去打听说是法院的法官过来了。”

电话那头张父紧张地说:“我给江律师打电话。你等着。”

江律师是张父的一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介绍的,据说打官司百分百胜率,只是不能站在明处,他有一合伙律师吴律师,聘用他之后,还要去律所专门找这个明面上的吴律师。

之所以如此麻烦,皆因这江律师早年就被吊销了律师证,参与诉讼的手段也不大光明。可这种不光明正切合众多当事人的需求。

包括张父在内的众多当事人,自认社会黑白,需要的便是关系之上的手段。

“江律师,怎么办啊?”张父简单地把事情一说,急切地寻求支招。

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慵懒地传来。“别紧张啊,张老板,这案情复杂,合议庭来看看现场、和检察院开开联席会议,都是正常的。”

“那你上次和我说,这个案子的证据链还是不够完善。我不是紧张嘛。我恨不得板上钉钉地把那个女人摁死。”

“是不大完整,可你担心什么,不是还有我嘛。”

“这......”张父怕啊。

江律师打断他,“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检察院这一关都过了,还怕法院?”江律师笑了,笑声尖锐又压抑,“法官不过是扯线木偶,她做什么都无所谓,等到案件开庭她坐在那里也只是个摆设,结果早就在卷宗里面写好了,早就被别人定好了,她只是被推到了台面上罢了。”

顿了一顿,江律师意味深长地说:“给她加点舆论的压力,即便她内心认为你无罪,他还是得多判几年。”

张父吃了个定心丸,人也放松了下来,“那我们怎么搞她?”

江律师悠悠地说:“这个赵法官可是我特意选的,新手刑事法官,还没结婚,如果形势好就放她一马,形势不好就弄臭她!”

“那就好那就好,劳烦江律师上心了。”张父恭维道。

“不过是个小法官。”江律师语气轻松,满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