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雁清说:“让沈方舟不用联系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而且左不过就是舆论压力,没什么好怕的。”
赵雁清的态度潇洒又强硬,她是典型的软硬不吃的人,对于这种卑鄙小人的阴损招式她也是真觉得无所谓,挂掉电话。
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候参加的系里面的辩论赛,辩题就是网络舆论对司法公正的影响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她记得当时她说过——
说网络舆论能够监督、促进司法公正,都是过于理想,网络舆论更多的是跟风、盲从、情绪化、良莠不齐,所谓的网络舆论即是民声,也只是被操控的声音。何况,我国有一套完备的司法程序,大多的司法人员公正廉洁,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只为守护司法公正,反倒是不正确的网络舆论无数次地干预法官。
没想到,大学的辩词一语成真,做刑事法官就碰上一个企图操控舆论来控制法官的人。
赵雁清冷笑一声,“痴心妄想。”
她赵雁清要是怕这些人,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个案子她不仅要上审委会,她还会公正客观地做好审判。
门外出现一阵脚步声,赵雁清赶忙走出去,只看见杨柳时、吴宁宁和三名警察的背影。
陈院一个人站在杨柳时办公室的门口,背影和平时不同,看上去有一些佝偻和脆弱。
赵雁清走过去,迟疑地叫了一声,“陈院。”
陈院神色悲凉,没有看赵雁清,只是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当初,我就不该拦着她,不让她辞职。”
赵雁清缄默,她想起王东东闲聊时说的事情,那个时候杨柳时和他本准备一起辞职合开律师事务所,只是后来,杨柳时实在舍不得刑事审判,选择继续留在体制内,而王东东一个人出去创业,现在财富颇丰,反观杨柳时虽为一庭之长,可还是要为了儿子的婚房、彩礼烦心。
陈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可真不公平啊。”说罢,就走了,他的脚步沉重,那个背影看上去甚至有些压抑。
赵雁清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直觉感知杨柳时因为案子问题出事了,直到她知道这件事情详情后,她才突然领悟到陈院的这句感慨,才感受到阴森的冷意,法官主持了那么多场公平,最后却把握不住自己人生的公平,何其可怕。
而现在的她只是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疑惑,继续干活,案子一个接一个地分了进来,这压力便是一分加一分地增多。
她顾不得再多想些别的,便投入到卷宗的海洋里。
* *
另一边,沈方舟已经辗转找到了一个具有庞大粉丝群的微信公众号打理人,他原是新花社《司法周刊》的主笔,后跳槽到南方周日做主编,从2012年开始,自创自媒体“观千识剑”,“观千识剑”主打的就是日拱一卒,只为苍生说话,并至今日,也在践行这一宗旨。
“观千识剑”不仅是种花家第一个报道洋垃圾入国如入无人之境的自媒体,也是第一个报道贿选调查的自媒体,每篇文章都是十万+的阅读量,是媒体界的大拿。
当顾芳芳惴惴不安给景叶打电话了解进程时,得知是“观千识剑”,她激动地叫出了声,“你们也太厉害了!我超级喜欢这位老师,他的每一篇文章我都看过,他简直是每个媒体人都想要成为的那种人!手中之笔,只为不平而鸣。”
景叶问:“真有这么厉害?”
顾芳芳说:“超级厉害!女神你也太牛逼了,都能找到他。那我就放心了,可以安心写稿了。”
景叶挂了电话,回头便看到沈方舟人高腿长坐在博黎家的书房里,和电话那头沟通细节,她笑了笑,突然觉得这个叫做沈方舟的男人,配雁清可能还挺好!
* *
下午六时,沈方舟从书房出来,景叶已经回医院了,只剩下博黎坐在阳台上遥望夕阳。
博黎扭头问:“怎么样了?这能打得过吗?”
沈方舟一边给赵雁清发了条微信——如果我没记错,你的车今天限行,需要司机嘛?
一边坐到博黎身边,“如果真的舆论对峙,都是会影响到雁清的。”沈方舟收起了一向绅士的笑容,整个人透露出锋芒毕露的冷意,“我一开始打的就不是舆论对峙。”
博黎问:“那你一下午干啥了?”
沈方舟说:“关门打狗。花钱从别的地方找到了这个姓江的违法记录,再找人警告了一下,双管齐下,打狗打得痛快。”
博黎感慨,“那你还找那个自媒体干嘛?白给那么多人情?”
“以防万一,要是那个江律师狗急跳墙呢,这种可能性既然有,我就要保证它不会发生。”
“啧啧啧!”博黎叹为观止,“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哪见过你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过,连你对付你公司的死对头都没有这么环环相扣吧。”
沈方舟扬了扬眉,笑着说:“这哪里一样,生意场上又没有必须要做绝的事和必须要弄死的人。”
“你这么坏~等下赵法官不喜欢!”博黎打趣道。
沈方舟眺望远方,今日锦州的夕阳少有的漂亮、如火般绵延数千里,沈方舟回忆道:“那个时候施恩市的夕阳也是这样好看。雁清不屑于小人做对手,可我总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博黎说:“赵法官真的是让人意想不到,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稳得一逼。”
沈方舟笑了,满是炫耀,“又刚又萌,对了,之前我不知道也罢了,你既然追的是雁清的闺蜜,这次就给我认真地处!你要是敢和之前那样,没多久就分手,这兄弟也别当了,我可不想让雁清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不负责不认真不专一的人。”
博黎跳脚,“这是我要嘱咐你的话好嘛!赵法官对景叶来说很重要,你要是对赵法官不好,让景叶迁怒于我,这兄弟也真的不要做的!”
俩个人相视一笑,这支离破碎的兄弟情在爱情面前果然一无所有……
沈方舟看了眼手机,快速起身,“我去接雁清了,先走了。”
博黎拜拜手,“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将上下而求索。”
* *
沈方舟到法院的时候,赵雁清穿着白色的衬衫下搭黑色包裙,已经站在了那里,夏日的夕阳仍带着热气,赵雁清不一会就出汗了,额前的细小碎发贴在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妆容很淡脸颊微红,看上去更小了,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赵雁清一上车,沈方舟就把纸巾递过去,语气熟稔自然,“脸怎么这么红?喝口水。”
赵雁清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缓了一下,感觉头没那么晕了,皮肤温度迅速的下降,人舒服一些,她说:“麻烦你来接我,主要也想借这个机会和你说一下谢谢。”
沈方舟从车后座拿起刚买的水果,神色自然,“听你的吩咐什么也没做,不过他们这种规模也不大就算我们不阻止,他们也成不了气候。来,吃点水果。”
赵雁清接过水果切盘,发现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芒果,她愣了一下,看了眼沈方舟。
沈方舟打开音乐,是民谣。
当一个人想要讨好一个人时,也是要看被讨好的那个人吃不吃这份细心,赵雁清单身这么久并不是没有道理,她少了一些女人该有的窃喜,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长年的民事法官让她对权利义务异常敏感,当她享受了沈方舟的付出后,也意味着她需要回应这个男人对她的需求。
本能的,她是反感的,沈方舟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的审美仍然停留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她喜欢少年感更强、质朴活力的男生,可她已经三十又四,对这种男生又要保持该有的距离,毕竟她也并不想要陪男孩玩一场游戏,工作的压力和强度已经耗尽她的精力。
她看了眼沈方舟,按下自己的想要说出口的拒绝,她今天太累了,脑子又晕又疼,并不是个合适的沟通时间段。
她没能想太多,疲惫就把她拖向沉睡的深渊,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其实已经放下了对沈方舟的警惕,在这个一个属于他的地盘内,她吃了一点剩下的芒果还放在腿上,头微微倾斜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