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娜像是个顽皮的孩子,登陆后在锦州市逗留盘旋,把树一棵棵刮倒,把窗户打得“噼啪”作响,像是一头猛兽要撞进房间来吃人,雨是越下越大,横穿锦州市入海的母亲河靖江水位不断升高,登陆不到俩小时,城市局部地区内涝严重。
在全市停工停业停市停课,政府大楼灯火通明,与之相对的是全市各个医院急诊也人流涌动,接诊外伤患者明显增多,景叶已经在岗位就位,忙得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些难度系数高的患者被优先安排给她,仅仅三小时不到,她已经接诊了3个心梗、2个脑梗、1个急性胰腺炎、1个高渗性昏迷,还有其他30多个不是很严重的外伤患者。
忙得时候,恨不得长出三条腿四只手,夜晚稍微清闲一点,景叶直接套着白大褂,躺在行军**眯一下,往往没多久,就被护士喊醒,又来病人。
景叶用手揉搓了一下眼睛,她已经将近五天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前些天是值夜班,之后就遇上瓷娃娃出事,紧接着又是台风天全科出动。她感觉头还有些昏沉沉,快速地喝了一口冷水,清醒了很多。
一出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消防员,浑身湿哒哒的还在滴水,护士正在帮他摘头盔,露出了一张不到二十岁年轻的脸,这是刚从抢险救人前线退下来的伤员,这个大男孩还一脸傻憨,皮肤苍白看上去虚弱语气却坚毅,“医生……你帮我包扎一下,我还要回去的……老城区淹了。”
景叶一看伤口,上腹部肝胆区1-0.4厘米的伤口,腹部隆起,伤处有血性**大量流出,“患者血压极低,呈现失血性休克体征,初步怀疑外伤致腹主动脉破裂,请立即联系普外科进行院内会诊,并开通绿色通道。”
“是。”护士一听是主动脉破裂,眼睛瞪得老大,连忙急匆匆得站起身狂奔而去。
景叶冷静得和消防员说道:“保持意识,今晚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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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江省人民医院1号楼15楼vip住院部中,赵雁清从昏睡中醒来,窗外啪啪的雨声还带着呼啸声。
“喝点水嘛?”沈方舟摘下防蓝光眼镜放在笔记本电脑前,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赵雁清全身唯一能动的就是头,她侧过脸,朝着沈方舟笑了笑,“台风登陆了吗?”
“嗯,建国以来最强台风,怕吗?”沈方舟逗她。
“台风天就是放假天,台风区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怕他。”赵雁清调笑道,随即却叹了口气,“不知道焕云有没有关好窗,有点担心我的卷宗材料。”
“听说老城区水已经涨到一层了,希望这次台风能早点过去。”
“怎么会这么严重?”
“江水倒灌,加之老城区本来地势就低。救援队伍已经过去了。”
赵雁清皱了皱眉,担心道:“冲锋艇够吗?老城区都是二层楼的木质旧建筑,救援时间够嘛?”
沈方舟很是自然得摸了摸赵雁清的头安抚道,“别担心,我让我秘书把公司的冲锋艇已经送到救援中心了,听说民间力量已经进入了,就是风雨太大,不敢让老百姓直接开着艇进去,现在在救援的都是消防员、公安和老城区干部党员。”
“职责所在。”
沈方舟问:“他们能不能拒绝任务?”
赵雁清摇摇头,“公安和消防都是纳入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序列,不适用紧急避险。”
说罢,赵雁清尴尬得笑了笑,“从他们角度来说,也不会考虑这些吧,他们所做的一切可能只是因为心中有那一份使命。以我们这种普通人去揣摩这种高风险的特殊职业从业者,是难以切身感受与高风险相应的责任担当。”
沈方舟看着她,很是认真又带着心疼得说:“伤你的人救回来了,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利索交代了,是受你当天宣判的案件受害者指示的。你的职业也是高风险职业。”
“消息准确吗?”
“王律师特意通知我的。等你好了,我接你上下班。”一看赵雁清要拒绝,沈方舟紧接着说:“这次不能拒绝。我承受不了再来一次。”
语气霸道而强硬,赵雁清的耳朵躲在头发后,红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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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年轻的消防员已经进入icu二病区进行输血,同时,输血科备血、术前准备、交待病情、麻醉手术室准备等工作同步进行,争分夺秒为为消防员能尽快上手术台争取时间。
大台风天,一个男人出现在省人民医院门口,他又高又瘦像根筷子,差点被风刮走眼看着要跌倒在地,刚巧和他一起到的一位人高马大的男生眼疾手快,把他拉进了1号楼,“谢谢您。”男人急匆匆得道完谢,便奔跑着离开。
人高马大的男生顶着小平头,刚刚服完兵役回去读大学,他刚毅的目光中满含担忧,也急匆匆得跑向另一个方向。
这俩个一面之缘就擦肩而过的俩个人,一个是被紧急叫回的专家医生,来不及擦把汗,直接脱了衣服换上手术服进了手术室,手术台上,年轻的消防员已完成麻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专家医生冷静地指挥着,扩大切口后开始找寻出血点,腹腔内布满大量血性**,他的手泡在这团**中,找寻生命的安全区。
另一个平头男生正是这位消防员的家属,补办好手续后,他焦灼拉着景叶问:“不是说就是救援途中被利器戳了一下吗?为什么还需要签病危通知书?”
景叶刚刚交接完,正准备回急诊,就被这男生拉着不放,她的白大褂上还留着消防员的血,她解释道:“戳到的位子不是很好,初步诊断腹主动脉出血,这种出血呈喷射式,短时间内失血量大,一般情况存在较高的死亡率,所以需要您签病危通知书。”
本该言毕,可她突然想起了赵雁清做手术时的情景,极其不符合她风格的补充道:“你耐心等待,好人有好报,不会有事的。”
隔壁手术间鲍医生刚刚下台,他已经连续工作9小时,可听说是消防员在救援途中出了意外在进行手术,喝了半包葡萄糖后,转身又进了消防员的那个手术室。
由于腹主动脉是人体最大的动脉,血管压力高,按压止血并缝合的难度很大,鲍医生的出现减少了大量的手术压力,利用外科缝合技术将出血部位缝合完毕,手术成功。
鲍医生回到办公室前,脚步一滞转了方向,走向急诊,景叶刚刚处理完被台风刮倒骨折的患者,像个木偶一样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鲍医生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鲍医生!”小护士一看医院黄金单身汉,不自觉提高了声音甜甜地喊了一句。
鲍医生修长的手指抵住自己的唇,“嘘。”
回头一看,景叶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鲍医生的眼神柔软了一些,紧抿的嘴角扬了扬,把搭在一边的外套轻轻地给景叶披上,出门顺手带上了门,一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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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八点,景叶交接班后,实在熬不住倒在行军**沉沉地睡去,外面风雨依旧,她却睡着昏沉,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来自博黎的电话。
博黎给景叶打了十多个电话,终于把景叶吵醒,“宝贝。”景叶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疲倦,她没有等博黎讲话,“我很累,要补班要照顾雁清,你好好在家,等我忙完。”说完这句话,她还来不及挂完电话又沉沉地睡去。
景叶不知道,她的这一段话打散了博黎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这一次勇气全散后就再也不敢坦白,他朝着设计自己的蒋依气急败坏地大喊:“滚!”
“你放心,我不会和景叶说的。”蒋依转过身又贴心地为他关上门,嘴角温柔的微笑一点点消失,直到面无表情目光犀利,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宝宝,别急,你爸爸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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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巩绮从救援中心领回了自己公司的冲锋艇,回到公司,同事有些惶恐,“绮姐,这小事您放着我来,您可是沈总的助理!”
巩绮笑了笑,心中却自嘲道,‘沈总都住在医院了,只处理一些急事。我这个助理都快闲的蛋疼了!’
心中是一条条弹幕疯狂输出,表面上依旧温婉优雅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准备处理事宜,却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信息。
——我的小狗,找到你了。
她顿时如坠入冰窟,心却跳动地很快,手机随即又接连蹦出许多条短信。
——小狗不乖,还不下来见见主人。
——十分钟,地下二层车库a12,不来或是迟了,你知道后果的。
——快十年了,我很想你。
她紧握着手机,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眼眸中却有一团火闪闪发亮,她低低地冷笑一声,“我也是。”
我也是......很想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