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市法院系统篮球比赛半决赛,江心区法院对滨河新区法院,最后一节。
球在曹科手上。
俞焕云来不及擦汗,他抬头一看,江心区法院落后6分,他的心“突”的一下,扭在一起,他抬手示意要球。
曹科的目光扫了一眼,脚没动,手腕一推,篮球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弹到了俞焕云手中。
俞焕云甚至来不及思考,在拿到球的那一瞬间,他就跃起,凭着一种感觉把球直接送了出去。
球,稳稳地砸进球框,一声哨声也随之吹响,俞焕云猛然回头看向计时器,时间已经清零,比赛结束了......
“就差三分。”林天闻手撑着膝盖,有些遗憾。
俞焕云紧紧盯着计时器,心中怅然若失,比赛,总是会有输赢,他像是个太年轻的小男孩,不知道怎么才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莽撞地发力,最后败北。
就连他最拿手的篮球,也让他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滨河新区法院的校友还不忘来调戏一句,“我们秘密集训的成果怎么样!嘿嘿。”
俞焕云没说话,只是给了校友一拳,一言不发地走到场边。把拳头放开,就像把握不住的一切都让它随风。
张玫玫和关婷本来准备今天比赛完表白,只是看着俞焕云兴致不高,在赛后聚餐中也沉默着,俩个姐妹花对视一眼,“下次?”
关婷点点头,“明天吧。”
张玫玫小鸡啄米一样跟着点点头。
聚餐结束后,众人散去,俞焕云一个人开车去了广江省人民医院,人已经走到病房前,踯躅了一番,他为了节约时间又从楼梯直接跑了下去,折回医院门口买了一束花,跑回到了赵雁清的病房前。
他正想敲门,就听见沈方舟的声音,“侧躺够了吗?可以休息了。”
沈方舟的声音温柔地像是靖江江面上的夜风,带着一丝丝撩拨行人的味道。
赵雁清已经从绝对卧床到可以被动侧躺的状态,沈方舟站在病床边,俯下身,用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稳定住赵雁清的身体,把用来固定的医用枕拿开,然后一点一点,把赵雁清的身子放回病床。
起身时,顺手把她油腻腻的头发往旁边拨开。
赵雁清有些羞涩,嘟囔道:“要发霉了。”既像埋怨又像撒娇。
沈方舟低沉的笑声像是从胸腔里共鸣,“我们雁清都是香香的,怎么会发霉。你们张院前几天不是还说你瞧着比平常工作时都好看。”
赵雁清翻了个白眼,“早睡晚起,小猪一样,脸色当然好看。”
“小猪一样才可爱,这是我的目标。”
沈方舟坐到床尾,开始细心地按摩赵雁清的小腿。长期卧床的病人最怕的就是褥疮和肌肉萎缩,要想杜绝这俩种情况的发生,需要看护者极其负责认真的照顾。
每日定期翻身,每日细致的按摩。沈方舟就如同机器人,每日都准点准时尽心尽力践行。
赵雁清感受到来自他37度的体温,沿着自己的皮肤渗入肌理,像是钻进了她的血管,被运输到了全身,一圈循环。
“方舟,我们找个护工吧。”
从赵雁清出事开始,沈方舟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医院,之前巩绮还会时不时送来文件,这几日,连巩绮也没有露面过了。
“我不放心别人来照顾你。”沈方舟一边老道的按摩,一边说,“再说我们公司的日常工作中,最不重要的就是身为老板的我。”
赵雁清笑了笑,轻轻地问:“那什么时候才会最需要你?”她大学一毕业就进入体制内,没怎么瞧见社会怎么样,对公司相关工作也并不清楚,便顺着他的话问道。
沈方舟从专心致志的按摩中抬起头,灯光照亮他的眼眸,像是一条星河蕴藏其中,他微微一笑,显得风流而自得,“最需要我的,是你。”
一击必中,赵雁清猛地红了脸。
可沈方舟并没有说错,现在最需要他的的确是赵雁清。
时至今日,赵雁清的父母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受伤的事情。
在这个偌大的锦州市,唯二俩友,景叶是医生本就很忙,只能间隙来照顾她,为此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也没有见博黎,顾芳芳婚礼筹备琐事缠身,媒体行业的工作也是四处奔波,就是这样也提着大包小包水果补品过来探望俩次。
剩下的就是同事,张院带着家事庭的同事来看她,她躺在**不能动,只能麻烦沈方舟招待。
她,就像一个废人,吃喝拉撒都离不开沈方舟,从刚开始的羞耻,到面对沈方舟的坦然,俩个人的关系似乎在日复一日的照顾和被照顾中走到了另一个状态。
赵雁清侧过脸闭上眼假寐,不再去看这个嘴上抹蜜的家伙,沈方舟宠溺的笑了笑,继续专心致志的按摩。
隔了一会,护士从门外进来,“门口放了一束花。”把花递给了沈方舟,对着赵雁清说:“来,量一下体温。”
“这花谁送的?”赵雁清问。
护士摇摇头,“不知道,也没见人,就摆在你们门口的地上。”
“那先别插起来了,等下可能会有人来讨要。”赵雁清朝着沈方舟嘱咐道。
沈方舟把花放在了角落,送走护士后,关了灯,“小猪,该睡觉了。”
“知道了......”
黑暗中,那束花在一个更加黑暗的角落,像是一位夜游的诗人一头栽进了湍急的暗流,徒留一地吟唱诗歌的寂寞。
* *
江心区法院政治部副主任陈展每天都处于一种很烦很烦的状态,他一大早在食堂吃完饭,抓紧时间回去写材料,间隙还要督促大家下载学习强国,整理好全院8个支部主题党日的材料,还要抽空到会议室布置好新进司法雇员廉政座谈会的会议现场。
看了看时间,去敲了敲纪检组织毛岩办公室的门,一看陈院也在毛组办公室,他轻声提醒道:“陈院,毛组,四楼会议室。”
毛组点点头,等陈展离开后,他从角落里翻出笔记本,“陈院,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的,买凶的受害人家属被逮捕后,关婷就自己来找了我,我安排小高上午给关婷做笔录,走吧,先去开会了。”
陈院眉头紧皱,他起身和毛组一起走出办公室,“如果真如关婷自己说的那样,我们同志都是好同志,但是这职业操守和防腐意识实在太差!关婷这事调查定论后,先上党组吧。”
从林江海那得知这事,陈院立刻联系了毛岩,让纪检组介入调查,系统留痕加摄像头视频,关婷有意操作分案的把戏就被戳穿了。
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工作没干几年,就先是被纪检组盯上了。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还没等纪检组去找她,关婷在听闻刺伤赵雁清的凶手后,自己先是找上了毛岩。
新进司法雇员廉政座谈会上,又是一群嫩的能掐出水来的新人,男女对半开,看上去都很年轻,陈院用心记了一下大家的自我介绍,发现几乎一半人数是刚刚学校毕业。
等毛组讲完话,陈院一反以往的严肃,有些温柔地开口,“我发现你们好几个人都是1998年出生,比我儿子还小上几岁,看着你们,就像看见我自己的孩子,从年纪上说,我们如同你们的父辈,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我们都会觉得非常痛心。你们是未来的希望,青年的价值取向决定了未来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请各位一定要像穿衣服扣扣子一样扣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
纪检组办公室在最顶楼,和其他的办公室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同个款式的办公桌,同个款式的电脑,连纪检组同事做笔录的笔也和关婷用的一样,可关婷低着头,面色发白,眼睛通红,连头也没抬起看小高一眼。
“赵雁清法官到刑庭报道的时间,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婷丝毫没有辩解,她把和毛岩说的事实再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重复了一遍,“情况就是这样的,是我太傻,被人骗了,是我帮助他们,害了赵法官。”
小高和关婷、张玫玫都是同一批进入法院的,一个没怎么有存在感的男生,他趁着另一个同事起身倒水的间隙,恨铁不成钢地朝着关婷低吼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傻!系统是留痕的,还有你位子左后方那个摄像头是在使用的。”
关婷愣住了,眼泪片刻就掉了下来,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啊,可我当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以为只是举手之劳,可不知道确实为虎作伥……”
另一个同事刚刚从江心区纪检巡查组抽调帮忙回来,他给关婷递了杯水,“喝吧,喝完仔细说一下他们要行贿的事情。”